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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集第四章幽灵女仆

听完这段还算有趣的往事,天色也不早了,看得出琉亚也不想多留,正打算告辞,年轻老板却先一步开口说道:“让老陈载你们回去吧,他已经在附近了。”

“我说过,你别老这么自作主张。”

眼看琉亚又要发怒,忽地街头猛然传来一道极其凄厉的轮胎磨地声,惨烈得不亚于宰猪杀鸡、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女人尖叫,刹时间,附近的家狗野狗全一齐吼叫了起来。

我的心脏才因噪音而纠紧,下一秒,就听见“嘎││”的一声。

一般人很轻易就能听出是那名疯狂驾驶急踩煞车,轮胎虽然锁死,却依然往前冲的沙哑嘶吼,难听得就像是活生生被扭断右手的人类的哀嚎。

那车不断的向前滑,在地上带出了两道深深的煞车痕迹,一直滑到五金行前才终于完全停下,车体顿时向后一弹,释放了积压在前轮上的力量。

││那是台黄色的计程车。

开玩笑!这么恐怖的车打死我也不坐,那可是要玩命的呐!

我不知道琉亚心里怎么想,幸好她似乎也不想这么做,但这时候,计程车司机已打开车门,走了下来。

那是个发鬓花白、身体却仍然健朗的老人。

这把年纪的老伯还这么老当益壮,还真是难得……

“呵呵……果然是琉亚,我没来迟吧?”老伯说道,走向后座,服务周到的拉开后车门。

“来,上车吧!我送你们回去。”

人家长辈如此热诚邀请,谁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,琉亚没说什么,便依要求坐进了后座。

“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
年轻老板笑笑的在门口送行,老伯向年轻老板打了个招呼,这才进入驾驶座,系紧安全带,放下手煞车后,踏下油门,驱车离开。

原本以为即将迎接的是场令人窒息的赛车,但这次依旧没照我的想法,不但车速缓慢,司机也非常遵守交通号志,规矩得十分符合六十岁老人给予大众既定的开车印象。

这些人果然都和琉亚一般,教人摸不着头绪。

计程车不像公车常走走停停,加上司机经验老到,抄捷径避过不少时间特长的红绿灯,不到二十分钟,就抵达了赛费儿学院门口。

琉亚掏出信用卡,才发现车上没有刷卡服务,计费表上的费用也还停格在数字零,连跳也没跳;四叶连忙递过五百元纸钞,司机接过,却找回了四百元。

车费当然绝不只这些。

四叶摇摇头,五百元车资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,只是老司机却也有所坚持。

“这样超出成本很多了!我不是没赚,只是少赚一点。你们都还是学生,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钱,我这是退休之后打发时间的工作,还有儿子每月会固定给个几万块当生活费,赚多少钱不是很重要,留着吧!”说着,还是把钱塞回了她手里。

回到宿舍,已错过了平常的晚餐时间,不过漂亮房东她们还是留下了四叶与琉亚的那一分,用保鲜膜封着,放在了餐桌上。

至于四叶早退的原因,还有琉亚去了哪里,虽然两人都未要求对方保守秘密,但却也有志一同的回避了这个问题。

回到房间放下东西,四叶便先下楼吃饭,我则趁机抱着制服,溜回漂亮房东房里。

漂亮房东不在房内,床上倒有罐被遗忘的沐浴乳,我猜她大概是到澡堂去了。

这样正好,省得被她问东问西。

藏好制服,我忽然想起,刚刚在楼梯口似乎瞧见有件洋装落在地上,上次躲在衣柜里时,好像也看过类似的花色。

该不会漂亮房东忘了沐浴乳,连衣服也掉了吧?穿着脏衣服回来,这澡不等于白洗了?我不禁偷笑。

偷笑归偷笑,还是要有良知跟道德,藏好了制服,我又跑了一趟,回去捡拾那件衣服。

连身的洋装并不好折,我只好将它推成一小团,再用拖的拖回房间。

但就这时候,却偏偏有人跑上了楼梯。

我急忙钻进洋装底下。

“不,光听就觉得不可能!少唬人了!”是风华的声音。

“……什么叫‘这次真的是’?意思是如果回去却发现父亲没死的话,可以一枪枪毙他是不是!”

她一把抓起地上的洋装,我骇然。

“……好好,我知道,我回去就是了!这不是你的错,我不会让你为难。车子什么时候到……什么,五分钟!可恶,是那老头要你先斩后奏的?”

为了不被她发现,我只有紧紧攀在洋装的另一面,不过她只顾着讲手机,看也不看就把我塞进大行李袋内,然后拉上拉链。

“我知道了……我知道了!我现在就准备出发,预计十五分钟后会到校门口。嗯嗯……好,就这样,掰!”

等等,出发?我才刚回到家耶!这样太残忍了!

我不顾一切的想从袋里逃跑,但她却已经毫不知情的下了楼。

“要回去吗?”绯月问道。

“嗯。父亲病了,得回老家一趟,后天晚上才会回来,帮我跟小澄她们说一声。”

“我会的,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?”

“手机开着,需要立遗嘱的话我会请律师,差最后那一枪的时候我再打电话给你。”我听见风华穿鞋的声音,“多谢你的关心,不过我想大概又是虚惊一场,掰了!”

“掰……”

然后是大门关上的声音。

坐着校车来到门口,司机早就等着了。

风华坐上私家车,将我连大行李袋扔在旁边座位上,开口便问道:“父亲的情况如何?”

“老爷的情况很糟。”司机发动车子,回答道。

“怎么个糟法?是吃不下第二碗饭,还是喝不下第十杯酒?”风华冷笑,讥讽道:“都这节骨眼,谎言就免了吧!行李都带了,车也都开了,我还能逃走不成?”

司机沉默了十几秒,方开口说道:“老爷是想念你。”

“想念?那就叫他把外面的情人和孩子都接回来住个几天!我知道他须要女人的安慰,也须要孩子的笑声排遣寂寞;我说过不反对他们使用母亲和我的房间,只要别把他们送到我的别墅度假就成。”风华道。

“但是老爷介意。”司机道。

“介不介意又能如何?母亲不会再回来,我也不常回去,房间空着也是空着,不住人养蚊子做什么!”

“小姐,老爷是真的很在乎你。”司机在叹气。

“我明白,但不见得每件事都能够亡羊补牢。”风华怒火稍减,“我父亲就是那种就算长了上半身也没用的笨蛋!”

“小姐……”

“好了,别说了,我想小憩一会。”风华道,然后是一段很长的无声。

直到车子突然震了两震,发出像是爆炸的闷声,她才惊醒了过来。

“怎么了?”

听见两声开门的声音,确认人都下了车,我这才偷偷将拉链推开一条缝,探头一望。

这里地处荒僻,四周尽是荒山野岭,引擎盖内正冒着浓浓的白烟,司机忙着打开前盖检查,风华则站在他的身旁。

“好像是故障了,要修好恐怕还须要些时间。小姐,不如我先打个电话,通知本邸派另一辆车来接您。”司机道。

“也好。”风华点头。

司机拿出行动电话正要拨打,忽然一辆黑头车行经此处,停了下来。

“风华姐姐!”车窗摇下,双胞胎之一的琳娜探出头来,“好巧喔,我们正要回家,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。你遇上麻烦了吗?”

“真可怜,都快到本邸了,车子却偏偏抛了锚,真是天有不测风云。”

坐在身边的琳希风凉道。

“风华姐姐,上车吧!我们载你。”琳娜笑咪咪道,自动挪出了一个位子。

“不用了,等会我家就会派车过来了。”风华婉拒。

“难道你是怕我们会对你不利吗?”琳希哼道:“也是,我们两家虽是世交,但Deotin和Visenta毕竟还是商场上的竞争对手,你会倍感威胁也是正常的,我跟琳娜还懂得体谅你对我们的提防。”

“你真的是越来越会编故事了啊,琳希。”风华有些无言,“好吧,就给你们送一程,免得让你们落个口实,以后老在我耳边念个不停!”

“太好了!”琳娜立刻迫不及待地打开门,邀请风华上车。“风华姐姐,和琳娜一起坐吧!”

“好、好……先让我拿个行李。”

风华提起后座的行李袋,在对方司机的帮助下放进琳希、琳娜车里的副座,这才坐入后座,对家里的司机吩咐道:“我让她们送回去,就不必给家里打电话了。你看看车子的故障情况,要真的太严重,就先放着,明天再过来修理也没关系,别太晚回去了!”

“是。”司机鞠躬道了声谢,风华这才关上车窗。

“可以了,走吧。”琳希见状出声,车子发动,离开了这个地方。

一路上琳娜都兴致勃勃的与风华交谈,琳希也间歇问了些股票投资等问题,风华都精简明白的说明。

只是琳娜的话匣子似乎一打开就停止不了,琳希也像故意想考倒老师的学生般,不断提出须费些心力才有办法解释得清的难题,甚至要求列举实例反证,让风华伤透了脑筋。

直到车子停下,琳希、琳娜的问题才突然雾化无踪,车上的声音少了两个,顿时安静得怪异。

“怎么了,问题终于问完了吗?”我听见风华揶揄道,但没几秒,看清了四周后,她却惊呼:“等等,这不是Deotin的度假山庄吗?”

“正确来说,是我和琳娜的私人别墅。”琳希下了车,得意地看着灯火通明的豪宅。

“这我当然知道,但这和说好的不符吧!你们不是该送我回去,还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,Deotin早就已经被Visenta给并购了?”风华双眼瞪得老大。

而琳希则在听完这段咒诅后,忍不住跳脚:“什么并购不并购!我跟琳娜可是好心请你来这儿住上两天的,要不是琳娜一天到晚想你念你,连带让我晚上也睡不好觉,哪会出此下策?再说,我是说要载你,又没答应送你回去,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认定!”

“好,就算你要走││”她伸出右手,指向对面漆黑的山头,山顶上有一簇黄白交错的明光,是从一栋小得只有巴掌大、城堡般的建筑里放射而出。

“瞧!你家就在那里,和这里只隔了一座山谷,要回去随时都行!只要琳娜同意,我没有意见!”

“风华姐姐,别走好吗?”琳娜拉着风华的袖子低低柔柔哀求,“这周末佣人全都放假,这么大的屋子只剩我和琳希两个人住,琳娜会害怕……”

琳希一脸“随你”的表情,风华看着泪眼婆娑的琳娜,也有些于心不忍。

“……好吧。不过,就一晚!”她强调道。

“嗯,一晚!”琳娜绽开笑容,但当风华回车上拿行李、我急忙将头缩回袋里的那一刻,却瞧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。

那是心虚。

拿完东西,司机便先行离开。风华打了通电话回家报平安,顺便说明目前的状况,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反对。

也许是因为父亲的“病情”被定位在“病入膏肓”、“口不能言”的情况吧!

穿过有座白色凉亭、花卉遍布的中庭花园,可以看见屋子左方有座波光粼粼的游泳池,在路灯照耀之下,水波的光影在池底的蓝色磁砖上摇曳。

随着琳希、琳娜进入宅邸,最先感受到的是宴会厅的高挑敞阔,浓浓的欧洲宫庭设计,予人强烈的贵气与堂皇感,大面大面的格子窗户,在日间能充分引入明亮的光线;天花板上的水晶主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,一片金光璀璨中,还有不可少的白色大理石柱与红地毯。

标准有钱人的排场。

摆设十足奢华,但灯光冷冷的、地板也冷冷的,窗明几净,一尘不染,就是缺乏了点人气。

要是风华不打算住下,这两个勇气十足的女孩,还真打算在这无人的大房子里住上两天?

洗衣烧饭等杂事,她们怎应付得来啊!

“晚饭已经准备好了,我们先吃吧!晚一点再到房间去。”

两名女孩带着风华来到餐厅。

长桌上,摆着冒着白烟的餐点与红酒,不多不少正好三人份。

风华狐疑地看着琳娜,后者却心虚地回避了她的目光。

风华的想法我或许能猜个大概,若非早有预谋,晚餐的量不可能会这么刚好,而且食物还热着,显然刚端上桌不久。

即便是佣人离去时所准备,沿路上并未与其他车辆错身,怎么想都是个很大的疑点,除非房子里仍有几名佣人留守。

“行李先随便放着吧!这里就我们三个,犯不着太拘束。”琳希面不改色,拉着琳娜坐到位置上。

风华虽已用过晚餐,但将行李搁在椅旁后,却也依旧入座,顾及主人面子般,慢慢动起刀叉。除了风华,我看不见琳希、琳娜和桌上的情形,但幸好她们不是安静的料,一边用餐,一边还不怕消化不良的开口聊天。

吃了几口,风华终于问道:“你们知道我今天会回来?”

“不知道,这只是巧合。是琳娜总吵着晚餐要准备三人分。”琳希道,不知是真是假。

“风华姐姐,是不是琳娜吵着你来,所以生气了?”琳娜怯怯道。

“不是,只是住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,感觉有点奇怪,也有些怀念。”

风华笑了笑,切下一块鱼肉送进嘴里,细嚼吞下后,又道:“小时候,我们经常住在彼此的家里,一起游戏、一起睡觉,那时候我们都还只有一丁点高呢!”

“是啊,那时候最常玩的就是躲猫猫和扮家家酒!”琳娜说道。

“你们两个很有趣,老是一起躲在同一个地方,找到一个就等于找到两个;当鬼的时候也是一样,一个人当也等于两个一起当,不管另外一个怎么躲,总是很快就被找到,这就是所谓双胞胎的心电感应吧!”风华回想道,唇畔泛着笑容。

“是啊!这十几年,我们都一直这么在一起,为什么会起变化呢……”

琳希的声音有些僵硬:“你想过为什么吗?都是因为那个女人。是她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,她根本不应该介入的!”

“请叫她绯月。”风华打断道。

“我讨厌那个女人!”琳希故意忽视风华的坚持,愤恨道:“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她,要不是伯父欠哈里森将军一个人情,也不会央求你陪那粗俗的女人玩那种无聊的淑女养成游戏!”

“别说了!”风华面色一沉,放下了刀叉。

“琳希!”琳娜劝阻道。

“难道我说错了吗!”琳希执拗道:“要不是她,你这两年为什么会疏远我们?要不是她,风行又怎会变成了军火商?你不是最恨她的吗?为什么还要虚情假意的住在一起?”

从行李袋中看去,风华的表情很阴郁。

……是这样子的吗?她对绯月,其实不是关爱,而是憎恨?

“风行的事,跟绯月没有关系。我和绯月之间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,这是我俩的问题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,我跟琳娜就是外人了?”琳希怒道。

“琳希,风华姐姐难得来,不要说这种话,菜都要凉了!”琳娜不安地居中调停。

“不要紧,琳娜。是我不好,这阵子都没有考虑你们的感受,以后我会常来,不会让你们感到寂寞的。”

“风华姐姐……”

“但是,我和绯月之间也存在着约定,在她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淑女之前,我必须担任她的生活导师。”

把绯月和淑女画上等号,那还真是个艰钜的任务!

琳希不语,不知是因为风华的承诺,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说法,也让由温馨转而火爆的晚餐,终于在缓和的气氛中结束,害我这个隐藏的旁观者捏了不知几把冷汗。

用过晚餐后,琳希、琳娜两人并肩在前引路,带着风华走上二楼。楼梯尽头连着一道横向、以红与金为基调的长廊,琳希、琳娜向右一转,缓步前进。

长廊一侧是墙壁,挂着多幅双子少女与风华从小到大的合照,还有部分粗糙的手工拼贴作品与砂画,都是别墅主人的作品;长廊的另一侧则有许多房门,或敞或关。

前往客房的一路上,经过了画室、书房与视听室,还有些门未开的房间,不知是何作用。

长廊尽头,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,米色的窗帷已用系带系起,现出了窗外幽暗的景色。

今晚没有月亮,只有满天星光,除此之外就是野树、野树、和野树。

夜间的大自然,此刻却透出莫名的恐怖,让人心慌意乱;唧唧的虫声,更让无尽的凉意从室外渗入,流进了人们心里。

自小便住在这里的琳希并不觉得恐惧,她指着窗外那片黑暗的林子,说道:“小时候常玩捉迷藏的地方,树都高了不少。”

黑色的树枝与树影交错着,分不清谁是谁的一部分,宛如张牙舞爪的恶魔,渴望吞食所有侵入领地的生命。

“这些等一下再说吧!风华姐姐一直提着行李,手会酸的。”琳娜道。

看似长廊的尽头,其实有个向右的弯道,琳希、琳娜牵着手,走向最深处的房间,一同推开两扇木门。

打开了天花板上的吊灯,与墙面的壁灯,房内登时亮了起来。

一看就觉得非常温暖与柔软的双人床四周,挂有半圆形的纱帐;床边的矮柜上,则有夜灯、一瓶红酒及一只洗得发亮的玻璃杯;墙角的三角陈列柜里,摆着一些童玩与彩色瓷盘;而衣帽间与卫浴设备,自是少不了。

大片的落地窗上,玻璃四角有着花卉的喷砂图样;而在窗边,除了可悠闲小憩并做做日光浴的法式午睡躺椅,还有张白色的雕花扶手椅。

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周到,但就在灯亮的一瞬间,在落地窗上擦拭的抹布垂直掉下,原本直立着扫除灰尘的扫把也砰然倒下。

但,房里一个人影也没有!

风华愣在当场,琳希却立刻熄掉灯源,与琳娜一同关上房门,若无其事的说道:“我们晚一点再来吧。”

“等等,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?!”风华瞬时全身发毛。

“看来房间还没打扫完,风华姐姐,不如今晚你就跟我们一起睡吧?”琳娜微笑道。

“慢着!你们的反应太奇怪了!客房是不是……不干净?!”风华可是费了好大的劲,才从打颤的牙缝里挤出这么句话。

“嗯。”

琳娜的肯定,让风华面色顿时难看,但她下一句却又说:“……就因为久没使用,所以须要打扫打扫嘛!”

“我所谓的‘不干净’并不是指这个!还有,在里面打扫的究竟是什么东西?”这才是让她最在意的地方。

“你以前住这里的时候,并不会害怕呀!”琳希不解地问道。

“那是因为当时并没有……这种东西!”风华脸色苍白。

“有什么不同吗?它们一直都存在着啊?”琳希所指的“它们”,无疑是证实了别墅“不干净”的事实。

霎时,风华提着我,转身朝楼下飞奔。

“风华姐姐,你上哪儿去?”琳娜在背后呼唤。

“我的天……宿舍闹鬼、别墅也闹鬼,这栋鬼屋绝对不能待着!”只听风华低声急促的说道,刻意保持镇定的脸上布满惊慌,喘息却极不规律,就像被高压的恐惧给掐住了脖子,似乎各类可怕的画面,正在她脑中接踵闪现。

人在逃命的时候还真是潜能无限,明明穿着高跟鞋,却能一步跨过三阶楼梯,甚至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,以跑百米的速度狂奔,却完全不会扭到脚。

行李袋甩动着,身处这艘疯狂海盗船的我,却不忍苛责她忽略礼仪的失控。

我知道那样的感觉,特别是在被漂亮房东追打的时候。

“风华姐姐,不可以走!”

琳娜的声音从二楼传来,但风华哪管得了那么多,完全没有留脚的意思但情况并没有那么顺利,就在琳娜那一声呜咽过后,别墅大门竟在风华即将冲出时“咚磅!”阖上,还自动落了锁。

风华急奔向前,扯着门把、扭动锁头,却是一动不动。

情急之下,她转了个弯,打算跳窗逃走,但这股超自然的力量显然设想周全,窗户已都锁上,无一遗漏。

风华用力拍打着窗扇,但除了玻璃不断震动外,并无助益。到最后,走投无路的她甚至拿起桌上的花瓶,打算砸烂玻璃,好破窗而出。

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,琳希与琳娜也跟着追了下来,心绪浮动的琳娜在下阶梯时还一个踉跄,幸好被琳希及时拉住,才稳住了身子。

“没有用的,那是强化玻璃。”琳希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。

风华登时腿一软,无力地跪坐了下来,花瓶脱手滚向墙角,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凌空飞起,落回原来的桌面上稳稳站着。

风华吓坏了,立刻又跳了起来,迅速退离开那只花瓶。

很明白的,现在正有某种“东西”站在那里。

虽然性质相同,但或许是遭遇不同的关系,对于看不见的它们,却并未让我衍生出“同类”的想法。

“有那么可怕吗?”琳希皱眉。

“无动于衷的你们更可怕!”仿佛不甘心自己“正常”却又显得弱势,风华鼓起最大的勇气抗议道。

“不会啊,因为都像我们的家人。”琳娜解释道:“它们都是生前在这幢别墅尽心奉侍、最后长眠于此的女仆们。因为对这个家有很深的留恋,所以才继续待了下来,它们安静又忠诚,只在日间的佣人全告假时才现身帮忙,不会害人的!”

或许是琳娜贴心的维护令幽灵们感动不已,一时间,只觉得宴会厅里温度骤降,接着纤细又缥缈的哭声就像洞穴里的回声一般,一波波席卷而来,越来越大,而且不只一道。

这样的回应方法,还真是恐怖!

这一哭,哭掉了风华脸上好不容易良心发现而堆起的忏悔,在琳希责难的目光中,哭声终于有节制的缩小、消失;但风华原先因琳娜话语而扑灭不少的恐惧,却又因此而死灰复燃。

这下,大概说什么都没用了!

现在的情况很清楚:平常时候,琳娜听风华的,所以琳希也听风华的。

但现下是,幽灵听主人的,风华怕鬼,所以也只得乖乖听琳希、琳娜的。

于是乎,无法逃离的情况之下,风华只有依琳娜的要求在此住下。只是说什么她也不肯一个人睡在客房,硬是提着包袱,和两名女孩一起挤在主卧室里。

能和风华同床共枕,最高兴的莫过于琳娜了!

双人床够大,三个人也不嫌挤,琳希在左、琳娜在右,风华倚坐在正中间,怀里抱着花边抱枕,紧紧盖着羽绒被寻求安全感,嘴里念念有词的,像在与灵异现象抗战。

而房间里,灵异事件也无所不在。

闹钟浮起,自动定时在隔天早上六点;窗户推开至一半,窗帘自动放下;脱下的外衣也自行吊到了衣架上。

“这都是全自动……一切都是全自动……跟超自然无关……”风华自我催眠道。

见风华异常的模样,琳娜有些心软。

“风华姐姐,不如我……”

“不如我们来说些鬼故事吧!”琳希插口道,然后偷偷对琳娜丢了个责备的眼神,像是要她别多事。

“什么!”风华仿佛被电了一下。

“你不是怕这些幽灵吗?这群女仆的特点就是怕听鬼故事,我们就说些鬼故事吓跑它们?”

“胡说八道。”风华怕归怕,脑袋还是很清醒:“哪有幽灵怕听鬼故事?它们既然是女仆,开口请它们离开不更直接!”

“难得想对它们恶作剧嘛!就像我们听杀人魔的故事会感到恐惧,它们对鬼故事也是很敏感的!”琳希露出恶魔的微笑。

“如何?要不然的话,它们可能会因为兴奋,而在房里打扫一整晚喔!”

在蓄意的恐吓之下,风华不得不同意这个办法。

姑且不论女仆们怕听鬼故事是否属实,至少它们清楚琳希的打算,而且绝对会依令行事。

接下来,琳希终于有了充足的理由,开始恶意的用一个又一个恐怖血腥、且令人战栗的鬼故事,来修理风华。

撑到第十四个,风华终于不行了,白眼一翻、向后一倒,直接会见周公去。琳希露出大功告成的狡黠微笑,却因说得口干舌燥,忍不住灌了好大一杯白开水来舒解干渴。

“没想到她忍受力还真出乎意料的好!”不知是赞许或抱怨。

“明早起来风华姐姐会生气的。”不知是不是鬼看多了,琳娜对鬼故事也连带免疫,倒是高兴地牵起风华的左手磨蹭,却又不免忧心忡忡。

“可是,她自己同意的。”琳希完全不在乎。

“人家还想跟风华姐姐多聊些天呢……”琳娜小声的说道,但她也没因此而说琳希什么,她静静看着风华的睡脸,半晌,闭上了眼睛。

“早点睡吧。”琳希跟着躺下,房间的灯关了,夜灯慢慢地亮起。

“晚安。”她对着空气说道,门开了又关,房内的温度升高了些。

我一直在行李袋内等着,等确定她们都睡着,才偷偷溜了出来。

来到了个新地方,不好好探险一下,实在太失冒险家精神了!

外面女仆的幽灵一堆,我想起了“蝙蝠究竟是鸟类还是动物”那个寓言故事,就算被它们给发现,只要我坚持是幽灵,而不回头向风华她们咬定自己是人类,就不会有墙头草之虞了!

反过来说,如果我看不见它们,也无法与它们沟通,那么就算它们瞧见我,也同样无法向琳希或琳娜告密了!

这样想道,我便安心不少。

由于门把的高度,我必须先变成人才能构到,所以只好恢复成人样,用这型态行动一小时。

这样也好,免得为明天不知是否有机会变身而挂心一整天。

拉开房门的时候,不小心发出了低分贝、但在夜里却显稍吵的杂音,幸好床上三人睡得挺熟,又或者她们以为这是女仆制造出来的声响,所以不予理会?

总之,我还是立刻走出门外,避免异变突生。

现在首要的问题是,我没有衣服,所以只能赤裸着。走在长廊上,墙上照片里的人似乎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。

大概是心里作用,但总觉得怪不自在。

我直直走向客房,很奇怪,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异常现象,也许是看到我这德性,女仆们也都回避了起来?

没事就是好事,我可不会祈祷发生什么有趣刺激的事件。有这体质本身就是个麻烦,一切还是得以自身安全为优先。

││生活就应该建立在能安然返回天堂之上,剩下的都是其次。

客房的衣帽间是个狭长的空间,可利用的收纳空间分成两边,男左女右,适合两性使用。大部分的衣架上都一片空空荡荡,别的衣服没有,倒是有各有一排男女浴袍。

我挑了件合适尺寸穿上,不晓得是什么布料,很是舒适,夜里穿着也不觉得凉冷。

披上浴袍,我走进卫浴间里参观了一下。

卫浴间以白色大理石为基调,宽大又高雅;大片的落地窗覆上了竹帘,可随时调整采光;地上铺着防滑瓷砖,还有淋浴设备、大片镜子与双盥洗台设计,符合人体工学的按摩浴缸更是诱人,让我忍不住解下衣服,好好洗了个久违的热水澡。

冲洗一番后,身心都觉得愉悦,擦干身体,我神清气爽地往床上倒头一躺,翻了个滚。

真不愧是高级货!

一碰触到柔香软滑的枕头、床单与棉被,我立刻舒服得欲仙欲死,差点失去意识。

但来此呼呼大睡并不是我的本意,因此恋恋不舍的赖了一会儿后,我才凭借着几乎快不起作用的薄弱意志力,百般不愿的逼迫自己起身,继续原本的目的。

第四集第五章入侵者

走出客房后,我按着原先的计画,先把二楼的房间,除了主卧室外,全都逛过一遍。

除了建材的层次和装潢的格调外,并没有什么值得多费时间观察的地方。

佣人和幽灵女仆们把这个家整理得井井有条,排除了所有对主人有害的事物,只留下有益、健康的东西,使得别墅成了个看似精采的的空壳子,实则没什么秘辛好发掘。

这样看来,舍弃睡眠时间似乎是不值得的了!不如先回客房窝上一会儿,等时间届将结束前,再回主卧室比较妥当。

如此决定了之后,我打了个呵欠,懒懒地往回走。

“匡铛!”、“喀嚓!”

咦?

我竖耳倾听,肯定这声音是来自于楼下。

楼梯就在前面几步的地方,虽然怀疑是幽灵女仆搞的鬼,但探头一望也无妨吧?

刚走到楼梯口,一只脚的黑影突然从墙面左方消失,我看见的时候,它只剩小腿以下部分,非常健壮,还看得见肌肉。腿毛长而卷曲,很明显它属于某位男性,而且没有穿鞋。

我双手撑住栏杆,弯下身体,以倒栽葱的姿势向下窥探。但入目的景况却让我冒出身冷汗,急忙直起身子,往楼下跑。

一楼门边的窗户打开着,地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碎片,一条条褐色不透明胶布横向贴在玻璃上,藉以降低碎裂的声音。玻璃窗被人从外部击破,破洞约有拳头大小,离窗锁不远,估计歹徒先是用钝器破坏了玻璃后,再伸手打开窗锁,然后侵入。

稍稍回想黑影消失的方向,入侵者肯定潜入了餐厅那附近。

对方是个男人,而且可能持有凶器,若想制服他,我得先设法弄把防身武器才行。

这儿离厨房很近,弄把刀应该是不成问题,只是得留心别在半途与入侵者打照面。

盘算好以后,我轻轻掩上玻璃窗,正想小心跨过这堆玻璃碎片……

“停止你的行为,侵略者!”女人的喝止让我停止了脚下的动作。

声音很轻、很虚无,缺乏一种实在的力道,仿佛假音一般无力。

我转过头,那女人就站在门边,穿着蓝白的女仆装,绑了条长长的辫子,依稀看得出她有着微红的发色,一脸怒意,手里握着扫帚。

只是,她的身躯是半透明的。

“你是谁?”我很确定她不是人。只是,这里的幽灵一般人是看不见形体,她显然是修为较高的那一个。

“这里是私人住宅,请立刻离开此处,否则,我们将强制排除。”她板着脸,不理会我的问话。

“我不是入侵者,入侵者另有其人,大概跑到餐厅那边去了。”我道。

“请立刻离开,这是最后一次警告!”她将扫帚举到胸前,人也微微向前了一步。

虽然我实在怀疑那玩意能造成什么伤害,仍是再次说道:“我不是入侵者,但入侵者毫无疑问的已经闯进来了!我是客人,是跟风华一起来的,我知道你很怀疑为什么之前没发现我的踪影,那是因为我跟你一样,都不是人。”

我一口气解释道,虽然看得出她并不怎么相信,但稍稍用头脑一想就能够明白,我要是入侵者,又怎会在侵入室内后还留在破坏现场?

何况我身上现在披着客房的浴袍,要说入侵后换装再回到窗边,这也说不过去。

“请你离开。”

看来我的解释全是白说,她依然态度不变,想撵我出门,我不放弃的想与她来场口舌之争,她却将头一转,望向了窗外。

态度真是高傲!

“喂,你……”我正想对她的轻蔑表达不悦,却发现她真的是在看些什么,便也跟着转头一望,只见窗外站着个痀偻老人,比手画脚的不知在和女仆沟通什么,似乎是个喑哑人士。

和女仆一样,他的身体亦透明得能映照出身后的景物,显然也是非人类。

女仆瞧了一会儿,重新将目光放在我身上,手上的扫帚依然紧握着,却是一个转身,往餐厅跑去。

我立刻追上,她的速度因为小心翼翼而放慢,因此跟上她并不困难。

“老伯说了什么?”我问道,她的身旁一直有股寒意。

我想那老人一定说了我些好话,至少向她说明了,我并非是入侵的不明人士。

既然那老人待在屋外,那他必定是瞧见了那男人的长相与动线,和意向不明的我比起来,她才决定优先处理那名疑有恶意的真正入侵者。

“入侵者另有其人。”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从嘴里发出。

那当然,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嘛!

“但你也不失可疑。请别太靠近我!”我感觉她四周刮起了冷风。

“别这样,风华是我的朋友,她现在也住在这幢别墅里,我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全,让我加入排除入侵者的行列吧?”我与她拉开了点距离。

“你的身分未经证实,我还无法相信你的话。”她道。

“你不相信也没关系,至少让我助上一臂之力。”尽管她是个幽灵,但对方可是个能力未知的男人,就算是暂时合作也好,先把那动机不良的外人给请出去再说。

她压根儿不搭理我,也许她认为,我是抢了她工作的多事家伙,不过我并不在意。

她可以骂我厚脸皮、不要脸,但多一分助力就少一分风险,我可不希望楼上沉睡的三个女孩遭遇到什么不幸。

“我是小摩。”既然要并肩作战,初步的认识是基本的吧?

“该怎么称呼你?”

“请别发出无谓的声音,会惊动对方的。”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分散与模糊。

我识相地闭上嘴巴。

在餐厅门口,她探头一望,除了漆黑,没有异样的动静。里面的东西不多,假如入侵者在里头,能躲的也只有餐桌下。

我思索着生擒对方的办法,她却迳直进入,一一拉开了椅子。

喂喂……这么毫无防备的话,不是很容易受到偷袭吗?

……对了,她是幽灵,就算被攻击也不会受伤嘛!

我安了心。

椅子一张张拉开,桌下什么人也没有,我求谨慎地检查了四周,就在拿起烛台而遭到她的白眼时,忽然全身一阵哆嗦,就像被丢进水里一般,突然从骨头里冷了出来!

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

“星华!”我听见她慌急的叫喊,回身一看,只见一个绑着两撮马尾、同样身穿女仆服的女孩跌坐在地上。

我转头确定了一下,背后是一面墙,看来她是直接“穿”过来的。

“你没事吧!还有没有力气?”红发女人急忙奔来。

“没事、没事,我只是没想到墙后还站了个‘人’……”那名叫“星华”的女仆奇怪地打量着我,然后拍拍裙子,在红发女人惊讶的表情中站了起来。

“不舒服的话,别勉强移动。”

“我没事,日华,他好像不是人。”星华仰头改口道,她足足矮了日华两个头。

“这是怎么回事,宴会厅的玻璃破了一个,闯进来的是他吗?”她指着我。

“不是,赵伯说是另一个人。”日华端详着我,眼神除了防备还多了不解:“你到底是什么?有实体却不是人,妖怪吗?”

“这个……”我也不知道我该归类为什么,只得先转移话题:“还是先找到入侵者再说吧!等那之后,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聊。”

“没错,尤其是不能让他爬上二楼!”星华道。

没错,排除外敌是目前最急迫的!日华同意的点了点头,握紧扫帚。

“那向厨房推进吧!”星华的手里抓着银制烛台,而我暂时还是空着手。

厨房指的是最终目的地,在到达前,还隔着一道走廊、一间结合宾客休息室的收藏展示室。我诚心希望入侵者不会躲在厨房,因为那里有危险的刀具,要是他带走其中几把,那会变得很难对付。

我当然没把这样的想法告诉日华和星华,免得她们更加担心。

“节省时间,我们分做两路吧!”日华道:“你巡休息室,我到厨房,

等会到休息室门口,我会大致看一下,细部的查找就交给你。厨房那边要是有什么动静,我会立刻叫你的。“

“没问题!”星华一口答应:“不过你的声音可别太大,吵醒小姐就不好了!”

“当然,这事我希望在她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解决。”

来到宾客休息室门口,走在最前方的日华首先将头探入,身后的星华则将头穿过墙面,观察里面的情况,只剩颈部以下露在墙外,看起来有些可怕。

我站在最后方,除了随时待命外,还肩负随时回头顾及后方的职责,免得被人尾随身后却浑然不觉。

“好像没什么异常。”星华道。

“在未彻底检查过前,都不能百分之百断定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星华把头缩回,乖乖对着日华责备的表情认错。

由于初步未发现异状,星华于是留下,我则是跟在日华背后,走向厨房。

走廊还有一半,我压低声音,微弱的问道:“为什么我看得到你们?”

“因为已经过了十二点了。”她头也不回的说道。

接下来我没再问,越靠近厨房她就越不想说话,我没笨得连这点都没看出来。

终于,我们来到了厨房门口。

两座大冰库、双瓦斯炉、双烤箱、双微波炉、双流理台,几乎所有用品都是成双成对的,厨房中央还有个岛台,动线十分流畅。食棚及餐具柜里都能躲人,不过那人似乎没想那么做。

“他来过这里。”日华走进厨房,岛台上有几个打开却匆匆只吃几口的罐头,和一些撕开塑胶袋的面包,都没吃完,上面还有几个明显的齿印。

“看起来很饥饿,却不懂得珍惜食物。”

“不过已经走了。”我打开冰库,又一一看过所有能躲人的橱柜,都没发现他的影子。

然而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││刀架上少了两把刀,相对的,他把锤子留了下来。

“如果他要离开这里,而又不与我们相遇,那会往哪里逃?”我问。

日华不假思索的指着瓦斯炉旁的小门。

“从后门出去,可以从房子外部任何一扇窗再闯进来;或是从厨房门口出去,走到对面的洗衣室,那里有个管家专用电梯,可以通向地下室或二楼……糟了!”

她惊呼一声,突然穿墙而过,消失了身影。

我心里也是叫糟,因为小门还从内锁得好好的,那人一定搭电梯不知跑到哪楼去了!

我立刻奔到电梯前一看││还好,停在地下室。但楼上却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砸碎物品的声音!

该死,是障眼法!

我火速按下向上键,趁电梯爬升上来的时候,连忙火烧屁股般,跑到宾客休息室想通知星华,但星华早已不在那里,大概是早一步上楼去了!

我冲回洗衣室,电梯已打开一阵,踏进去时候门正好关上。

安全上垒!

按下二楼按钮,电梯慢慢往上,似乎外界过了千年万年,它老人家还与世无争的龟速攀爬,急得我在里头跳脚。

终于“叮!”的一声,电梯停下,这回我没耐性等电梯门慢慢打开,直接双手一掰,也不等门缝够大,直接侧身挤了出来。

电梯的出口在长廊底端,与客房对称的位置上,战场则在娱乐室。

入侵者是个高大、满脸胡渣的男人,站在房间中央,两手各握一把菜刀,腋下还夹着几幅画轴。

星华一脸气愤的抓着撞球,一颗颗掷向入侵者,男人举起右手格挡,双眼因寒冰似的狂风而眯了起来。

我手里同样握着临走前由刀架上取走的一把水果刀,娱乐室里看起来很混乱,我不敢轻易进入,只有先环顾一番,这才发现房里还有另一名蓝色长发的女仆,手里拎着条抹布,我一出现在门口,她立刻转过头来,狂风登时更盛,部分东西随之砸来。

我立刻闪身回避,日华正好赶到,看来她大概是被电梯的数字给误导了。

她握着扫帚,冲进房里,开口便阻止道:“快停下,会吵醒小姐的!”

吵醒?

我抬头看了一看。

不好,主卧室就在隔壁的隔壁!

“不会的,我让她们睡得更熟了些。”蓝发女仆绷着脸道,看来这阵狂风便是由她主导的了。

“留下不属于你的东西,速速离开!”日华举起扫帚,朝男人挥了过去,男人举刀一挡,扫帚登时从中断成两截。

“不许欺负日华!”见日华失利,星华手中的撞球丢得更勤了。

而这时,蓝发女仆的力量似乎到了尽头,只见风势渐收,而她的面色也变得更加惨白,身体摇摇欲坠。

“月华!”星华叫道,但她手里的球很快也丢完了。

“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?”合攻减弱,男人慌张地问道,但当他发现三女仆很快就要不行时,胆子又再度大了起来,打算趁攻势无力时趁乱逃走。

“想走?先过我这一关。”我举起水果刀,面色沉着,心里却是七上八下。

“把手上的画,还有口袋里不属于你的东西全掏干净了才准走!”我喝道。

男人一愣,随之面露恶色,舞刀恐吓:“滚开,小子!要不然我杀了你!”

“杀我?嘿,输赢不是靠数量,而是比技术。”我装出深藏不露的高手貌,心里怕个半死,却还要装腔作势:“论人数、论技术,你都输人一截,只有刀比我多上一把,还得顾着那些值钱东西,你活得了吗?”

他瞬时被我唬住。

“你说的对。”他将腋下的挂碍往撞球桌上一扔,恢复双手的灵动性后,挥着手中的双刀道:“那我就先解决你后,再带走这些东西!”

怎么会这样!

瞪着他高大的身躯,恶狠狠的表情,还有手上两把发亮的银刀,没有任何把握的我,终于在高涨的危机意识中冒出了冷汗。

我害怕得要命,但日华看着我、星华也看着我,脸上都布着忧虑,我不能退却。

当蓝发女仆发现她们对我面露关心时,敌意也消退了不少。

凭良心说,我没有很大的自信与胜算。我不会什么武术,身材也相对不利,但这次却不能逃避;如果我侧身让他逃了,我会对不起别墅里外的所有人与幽灵们。

我握着刀柄,威吓地对侵入者虚刺了几下,他防备的退了几步,星华趁机又从地上捡起撞球,朝他不停扔去。

被撞球砸中的地方红肿了起来,加上之前的袭击,男人全身除了被衣服包覆住的地方,全青一块紫一块,为了消除行走时的脚步声而把鞋脱去的双脚上,几只趾头肿胀严重,甚至流出了血。

他火气冒了上来,冲到星华面前,也不管她是人是鬼,两把刀直往她身上猛砍。

菜刀穿透星华半透明的身体而过,她整个形体仍是完整,没有任何伤口,但不知是否男人的双手侵入她体内的原因,她表情痛苦,向后想退,双腿却是一软,摔在了地上。

“住手!”眼见星华变得更加透明,日华立即抓起身边附近的非易碎物品,朝男人狂丢。

“小摩,快想点办法!”她对我叫道:“要不然星华会永远消失的!”

“喔……嗯!”看得出日华的惶急,我立刻冲到男人身旁,对他刺出一刀。

这次可不是虚刺,他要是不躲,身上肯定得多个血流如注的窟隆。

他疯狂地砍着星华,我这一刀,他来不及反制与反击,只有如我所愿的往一旁跳开。但这刀没落空,却也没想像中严重,只在他身上刺了个小伤口,流下一道涓细血流。

一把男人逼开,日华立刻趁隙扶起虚弱的星华。星华发着抖,和日华一起退到墙角,她受到的伤害似乎不小,此刻连发色与衣服的颜色也看不见了。

日华必须照顾星华,我看着月华,她将男人扔在撞球桌上的画轴回收后,此刻正搂着它们,缩在沙发上喘气。

看来我是最后的防线了!

女仆们需要休息,只要不出手,我想男人是不会再费力气让她们更加透明化,而我现在的工作是让侵入者乖乖离开,或者,打倒他,再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出去。

根据他凶恶的表现,我想是必须采取后者了。我开始设想他可能攻过来的角度,还有如何反击的方法。

见我不动,他果然按捺不住的先行出手。

面对一道由左上至右下的挥砍,我向后跨了一步,然后也是一刀迎去,从右上延伸至左下,正好与前一刀形成了个X形。

我向右再又一跨,站到他的左侧,他因使劲挥刀的作用力,左脚大步向前,身体向右转了九十度,此刻正背对着我。

机不可失!我伸手一挥,往他背上一划,但匆急中力道不足,只割破了他的烂夹克,露出里头发黄的棉絮。

他一慌,左手来不及反砍,便又向右转了半圈,右手的菜刀往我脖子抹来。

“当心!”在日华惊呼中,我堪堪低下头去,水果刀顺势往他左腿一刺!

“啊!”他惨叫一声,却不干示弱,右脚一勾,膝盖狠狠撞进了我的腹部。

巨大的冲击让内脏强烈震动,呼吸顿时阻断,我张大嘴,吐不出半个字,却“哇!”的一声,呕出了一摊液体。

他的右脚一放下,失去支撑的我立刻跪倒在地,眼前有些发黑。

水果刀还插在他腿上,但我无力拔出,而他也不敢动手。

刀刃暂时阻挡了伤口的恶化,但血的流势还是很可观;要是这时把水果刀给拔除,我想他大概撑不到几分钟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了!

我瘫在地上,一手捂着肚子,腹部仿佛被重槌击打过一般,表面无事,内脏却像是要支离破碎般;如果他现在连捅我几刀,我怕也是躲不了了。

不过他并无心这么做,或者说,他不是不凶残,而是流个没完的鲜血与剧痛,让他没心思再挂念报复,甚至连值钱的古董都无暇顾及。

得手未成,又受了不轻的伤,他转身想逃离这个鬼地方,日华立刻丢出断裂的扫帚柄绊倒了他。男人向前扑倒,我随即压在他身上,将他双手紧紧按在地上,不让他有机会再胡乱挥刀。

一旁星华拼着最后的力气,用原先拿着的银制烛台狠狠往男人头上一敲,月华则将抹布塞住男人的口鼻,没多久,男人就不动了。

我心中一凛,立刻伸手探向他鼻息。

好在,还有气!

“我加了点哥罗芳。”月华做着擦汗的动作,她的左手握着一个咖啡色瓶子,黑暗中隐约能看见瓶里还剩有三分之一的液体。

“终于解决了!”星华可爱地吐了口气,经过短暂的休息,她的头发勉强恢复成鹅黄色。

“真是老天保佑,这男人中和了你不少阴气,你差点就要蒸发了!”

日华庆幸道,她从某个抽屉翻出条绳子,尝试着将那男人五花大绑。

肚子的不适感慢慢褪去,我立刻向前帮忙把入侵者搬上扶手椅,让她更好作业。

月华则拿出医药箱,开始为男人包扎止血。

星华嘟着嘴道:“这样的坏人何必帮他疗伤?”

月华仔细地为男人缠上止血绷带,淡淡说道:“总不能让他弄脏了地毯,况且屋里死了人也不大好。”

你们不也是在这别墅里逝世的吗?我暗暗瞧着她们三个。

“没错,不过我们还是先把房间整理好,明天再打电话报警吧!”

随后,日华开始分配工作:她负责将娱乐室恢复成原样,月华整理厨房,星华开立损失清单,还得写封信向琳希和琳娜报告今晚发生的事情。

而我,则分配到了清扫一楼玻璃碎屑的任务。

这工作很简单,因此我是第一个完成的。

打扫完毕之后,我又回到二楼协助日华将物品归位。地毯上的血渍费了较多力气去清除,月华达成了日华的吩咐,回到楼上想帮忙时,我们已大功告成,而星华的报告也正好划下最后一个句点。

一切完成之后,日华她们将我带往地下室,那是她们平常所待的地方。

“地下室用来保存酒类,因此温度很低。”日华用银钥匙打开了木门,而星华早就等不及地直接穿了过去。

同样是幽灵,这样的身体还真方便。

“请进。”她推开已解锁的小门,介绍着里头的酒类。

“这里区分为三处,最外侧是红酒区,因为保存的温度稍高,辟在最靠近门边的地方可以节省点冷气。”

我跨进地下室,还真的很凉,墙上的温度计显示,目前只有摄氏十七度。

红酒依产地分类,有勃根地、波尔多、隆河坡……等等,酒架上的法文我看也看不懂,日华介绍的LaRomaneeConti、ChateauPetrus、LaTurque

(她以法语发音,星华告诉我那是‘罗曼尼康帝’、‘绿彼德堡’跟‘杜克’酒之意)什么的,我听也听不懂。

红酒区的隔壁是香槟区,由于贮藏的是有年分的香槟,因此温度始终维持在摄氏十至十二度。“转瓶”是她们平时的工作,这是为了让瓶里的沉淀物累积在瓶口,以利日后去除。

然后,日华照例介绍了CuveeDomPerignon(香槟王)、LaGrandeDame(香槟贵妇)、TaittingerdeChampagneBlancdeBlanc(泰廷爵伯爵特级香槟)……的由来、特色与风味,以及更为珍贵的粉红香槟(Rose)系列。

自然,我又是听得又是一头雾水。

最后一个地区,也就是她们的房间,空间是红酒区和香槟区的总和,但因房里有台大冷气,这里也是全地下室最冷的地方。

日华关上房门,打开电灯,房里有三张床、三张椅子、冷气旁还有三个大书架,地上铺着温暖的地毯,圆桌上摆着几种棋类游戏和扑克牌。

“小姐待我们很好,床、桌子、椅子,该有的东西都有,虽然我们不太用得着。”说着,日华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。

“这是我们最喜欢的东西,虽然看起来像是真的,但并不是实体,而是经火焚化后残留下来的‘意象’。

“尽管我们也能翻动实体书,但比较耗费力气,因为那并不属于我们这个‘层次’。意象书很轻,几乎没有重量,最大的好处是当我们不再需要它时,很轻易就能让它们消失。”

“不过意象书的缺陷是只有我们能单方面使用,这样有点浪费。”星华道:“但是小姐说她们负担得起,每隔一段时间,还是会烧些新书给我们。”

“真是好主人。”我伸手碰了碰书,还真的拿不下来。

“但是你们整天待在这里,不觉得无聊吗?”

“只有白天而已。”日华道:“日间我们都在休息,晚上醒来后,除了‘转瓶’还要巡视屋内,顺便帮忙白天那些佣人来不及完成的工作,通常还会与园丁赵伯聊天,知悉小姐一天的动向。”

“真是辛苦。”变成幽灵还得如此操劳。

我又问:“那么,佣人也知道你们的存在了?”

日华摇头,解释道:“我们不适合在人前现身,所以帮忙通常不会帮得太明显。除非小姐要求、或是像今天一样,佣人们休公假,否则我们都是隐藏起来的。”

“就是,我们是很低调的。”星华接口道:“不过今晚例外,因为琳希小姐知道风华小姐怕鬼,故意要我们捉弄她一下,要不我们可不是那么坏的!”

“好了,我们说了那么多,也该轮到你了!说说你自己的事吧!”日华将椅子让给我,自己则坐在床上。

“你说自己是风华小姐的朋友,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之下,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

星华和月华洗着扑克牌,似乎打算一边玩一边听我说。

“嗯……这个,我嘛……”我挠挠耳朵,实在有些不知如何启口。

说自己是超能力者的话,她们似乎会比较容易接受,但又该如何说明我不是人类的这部分?

一个死掉的超能力者?那等于是幽灵了吧!

还是一个会隐形的妖怪?

就这时候,体内一股热潮袭来,我吓得立刻站起,在她们不解的目光中迅速拉开了房门。

“啊,好像有东西忘在二楼,我去一下,马上就回来!”我强笑道。

“你该不会是想要逃吧……?”星华疑心道。

“怎么会,我们是朋友,有什么不能说的?况且,只要风华还在这里,我也走不了啊!”我编派道。

如果二十秒内不把门关上,那我就完了!

“哦,好吧,那快一点喔!”这番说辞合格,星华总算放我一马。

“那,待会见了。”

我尽量自然、轻柔的把门关上,昏黄的灯光渐渐掩蔽在门后,日华开始看书杀时间,月华发完牌,星华则专心的与她玩起游戏。

门终于关上,我松了口气。

大概是冷气的关系,热潮与痛楚很快便褪去,也带走了我的人类形貌。变得过于宽大的浴袍掉下,我直挺挺地站在衣物正中。

呼,就差一点点!

十度的酒窖里,我擦着冷汗,因为按不到电梯钮,只有辛苦的拖着浴袍,慢慢爬到一楼,再慢慢爬上二楼。

回到客房的时候,已经过了半小时。

花了这么多时间,日华她们肯定会起疑的!

我将脏污的浴袍藏回衣帽间,接着便想躲在衣橱里回避她们的找寻,但屈指一算,却发现这么做根本不行!

自由变身是在五个小时后,也就是约早上六点,也许那时风华她们还未醒,但我溜进主卧房后,还得过一小时才能变回按摩棒。即便能躲在她们床下,如果七点半之前风华离开,或是移动了行李袋,那我的麻烦可就大了!

想了一想,我宁可现在冒着风险回主卧房。

这样想定,我立刻动身。

老天保佑,一路上我完全没遇到女仆们,她们对我的去未复返一事似乎没有动作,换句话说,这也是信任我的证明吧?

想到这里,我就惭愧。

但是,老天却忘了帮最重要的那一个忙。我站在卧房外,瞪着那只把手。

祂忘了赐与我足够的身高。

没错,我是已经到了,但门却偏偏打不开,让我的如意算盘早夭。

不过每件事总有它的抢救办法,我想起娱乐室里有两张扶手椅,虽然其中一张已被侵入者占去,但倘若能把另一张给拖过来,就够达到能打开门的高度了!

月华的哥罗芳应能令那男人睡到天亮,如此想道,我立即速速执行。

娱乐室里,男人歪着肿了个大包的头昏迷,我在窗边找到了那张扶手椅,抱住S型椅角,使尽吃奶力气往门边拖。

人家说一分钱一分货,这扶手椅还真他妈的是遵守这条法则的良心商品,实实在在、没偷工减料,在地毯上拖行更是超级沉重。

过了五分钟,椅子只移动了三指距离,我不得不含恨放弃。

这样太慢了!

我在房间里绕了一圈,想找寻可用的替代物品。

沙发……不可能!

橱柜……推不动!

撞球桌……那更是想都别想!

然后,我看见墙角那把断成两半的扫帚,眼睛一亮。

如果把它们斜靠在门上当支架,加上我的身高,也许能碰得到门把!

而且它们比起扶手椅轻了许多,如果一次搬不动,分两次也成的!

我心中一喜,连忙上前去拖扫帚头。

“小摩,找不到东西吗?我们也来帮忙好了。”

天杀的!还真是好巧不巧,星华这时候竟走了进来……身后还跟着日华和月华。

“……他不在的样子。”日华环顾着房间。

“东西不是掉在这里吗?”星华咬着食指第二指节苦恼道。

“其他地方都不见人,也许他走了?”月华说道。

“不然,我们去问问赵伯吧!希望他不是不告而别。”日华道。

“好吧。真想听听他的故事呢……”星华遗憾地看着似乎没有改变的娱乐室,临走前,还检查了男人腿上的刀伤。血似乎没有完全止住,绷带与纱布上已染了半红。

“月华,这个人能撑到天亮吗?”

“没伤到动脉,应该没问题,我再帮他换圈新纱布。”月华走到角落,拿起医药箱。

然后,她瞠大了眼,向后一跌。

“没事吧?”或许以为月华绊到了什么,日华未起疑心的代提起药箱,然后,倒抽了口气。

“怎么了?”发现她们俩的不对劲,星华好奇地走了过来,然后,问道:“那是什么?”

她指着靠在墙上、企图伪装成扫帚柄的我,无邪地问道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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