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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集第四章飞刀手

什么告示、标志的她全视而不见,一把推开了大门,就把我往里头推。

“最危险的人,还不先躲起来?”她命令道,却还待在门边上锁。

“小心!”远处银光一闪,我立刻将她往旁边拉,瞬间“喀!”一声,门把下的金属锁头掉了下来。

看来刀法准得很可怕啊……

“门和窗户都是玻璃,不管怎么锁他都有办法进来的,那只是告诉我们,他并不想太过于麻烦。”我把纪念品袋往墙边一扔,拉着她开始寻找躲藏的地方。

这回她没说什么,安静的让我带着她要往哪走就往哪走。

异生物展览馆,说穿了就是用蜡塑造出各种不存在于这世界上的奇怪生物,涂上适合的油彩,再摆出不同的可怕姿势,来吓唬低年龄层的小朋友们的展示馆。

和鬼屋不同的是,这里的蜡像并不会动,园方也煞有其事的为每个怪物竖立了告示板,介绍怪物的种族、居住星球、性格……等等。

而即使展览馆内目前并没有在运作,仍有一股寒气不断从地下一楼吹来。

“好暗……”风华紧抓着我的手,见我准备走下楼梯,她有些疑迟。

“死了以后会更暗。”我不是存心想吓她,但要接受不喜欢的场所,就得有更糟的选择在后面推她一把。

她闻言瞪了我一眼。

死神在后方把守,加上因为我的乌鸦嘴而引起的愤怒,让她双腿不再犹豫。

“你打给绯月的时候,她人在哪里?”我压低了声音说道。

“游乐区吧?只听见人的谈笑和机器运作的声音。”风华也不确定道。

在游乐区的话,赶到这里少说也要几分钟。

“对了,我还没告诉绯月我们躲在这里。”

文化区这么大,要救人也要先找得到人才行。风华掏出手机正想再通知绯月,一把迅如闪电的飞刀却将萤幕瞬间刺穿。

“快走!”梯阶还有一半,我立刻加快了脚下的速度。

敌人早就在背后,方才他只静静跟着,恐怕是无法在黑暗中确认我和风华的正确位置。

虽然手机开启的时间只有两秒,但这已足够他看清我们的情况,所以他宁愿破坏手机让我们发现背后有人,也不愿让风华告知救兵正确的地点。

我匆匆下着楼梯,不敢耽搁。

那人的飞刀技术一次比一次教人吃惊——在如此黑暗中命中一个发光体对他或许是小事,但在破坏萤幕前,飞刀却必须穿过我与风华之间,还要避开风华持手机的右手。

这听起来或许简单,但我们却是在跑动中。光线昏暗下还能如此神准,看来就算是在人潮最多的游乐区内,他也能轻易的取我性命。

我拉着吓得丢掉手机的风华一路奔下楼梯。这里有个安全门,但我却来不及关上,只有胡乱推倒堆放在附近的杂物,试图拖慢飞刀手前进的速度。

地下一楼设计得和楼上差不多,用来介绍虚幻的异星历史与生态,橱窗、展示台、互动机器与道具都大致布置完成,但装潢只进行到一半,木台下还看得见管线线路到处裸露。

但我已管不得这么多,随便扯下一颗“诺可安那”星球就往入口堆。

“你也快来帮忙!”我叫道。

但这时候风华早就把“西丝里”星球象征神圣的保丽龙制“崔拉山”,给连根拔起。

“女金刚……”我一面赞叹,一面悄悄压下口袋里的黑色按钮。

风华那边“碰!”的一声,让我深切明白了何谓“泰山压顶”。

“这里根本没什么可用的东西!”她吼道。

失去了圣山的“西丝里”星球立刻贫乏的不值一提。即使古文明开始前也有像暴龙一样的特产,但在比例缩放下,却只是不到小腿肚高的硅胶怪物。

“我顶一下,你快点在附近找找!”

幸好“诺可安那”是个宇宙出名的巨人星球,经过缩放,诺可安那人跟我差不多高,星球上的火山、房屋、武器统统可以派上用场。

“知道了。”风华跳下展示台,打开了下方的柜子,但里面只有线路和灰尘。

“快一点!”

我在这边堆,飞刀手也在拆。垃圾虽然看起来很大,但实际上却很轻,橱窗内的东西有限,她再不快点,我也顶不了多久了!

“找到了!”另一头传来她高兴的低呼。她打开角落一个工人使用的破柜子,提了两罐油漆过来。

“太好了……”我感到快被她打败了,但口里还是这么说着。

好吧,至少可以提升厌恶感。

“快,这些给你。”她将油漆桶放在地上,转身又跑回柜子那里翻弄。

我连看也没看,继续拆着展示座上的道具,不论大小,一律全往门口丢。

跟泼油漆那种恶作剧比起来,这还稍微有用些。

但制造障碍毕竟不是长久有效的方法,对方只要一脚就能让堆了超过一半的垃圾山崩塌,这样事态只会越来越恶化。

“拆卸那些比纸还轻的道具,会比洒铁钉来得快吗?”没多久,她又拿了一瓶东西回来。看见油漆桶还好端端的放在原地,马上脸色一沉。

铁钉?

我一听,立刻扔下拆到一半的诺可安那人,冲到油漆桶边。仔细看清楚时,才发现无盖的铁桶内,装的果真是铁钉、螺丝之类的小零件。

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提起桶子,将里头有些发绣的铁制小物往障碍物上泼洒,而她也扭开瓶盖,将透明的、像水的液体倒在垃圾与垃圾的接缝上。

“那是什么?”

“速干胶水。”她回答道,将黏合的大型物件上和门框再糊在一块。

这样一来,要推开障碍物就没有那么容易,飞刀手若想爬过来,光避开上头的尖锐物就够他头大的!

危急时刻,风华的反应力倒还不错。

淋完胶水,她转身去提另一桶铁钉。不知看见了什么,她突然指着我的身后惊叫道:“你的后面!”

一只蜥蜴样貌,穿着古代皮胄甲的尼里人左手持木盾、右手持铁剑的从展示台上跳下,晃动着绿尾走了过来。风华紧张地躲到我身后,那蜥蜴人走到我面前约十公尺处停了下来,仰起头,鼻子在空气里嗅着。

“为、为什么这家伙……自己会动?”风华结结巴巴的说道:“还有……它在做什么?”

“大概是想吓人的表演者吧……”我呐呐道。

刚才匆匆忙忙跑下来,没发现下面也有古怪,这长得奇怪的家伙,百分之百也是个附魂者!

这是怎么回事?大白天出来活动不打紧,风华就在我身边,他们竟然也不顾忌。还是说,他们把风华跟偷拍狂他们给搞混了?

说到这,都过了十几分钟了,照道理讲偷拍狂他们早就该到了,为什么现在还没一个人来?难道……难道地下室无法收发讯号?

我心里一颤。

天,这要是事实,那我们不就处在孤立无援的状态?

幸好绯月人应该已经在文化区,我必须撑到她找到这里来才行!

蜥蜴人嗅了几嗅,摇头晃脑了几下,长脸突然摆正,蓝色玻璃眼珠圆瞪着我:“就是你!”

我心脏顿时停摆了一下。

“又是你!”风华气得殴了我一拳,“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?”

“钱?”蜥蜴人歪着头,原先打算前扑的动作停了下来。

“别以为这样就骗得倒我,你们这些讨债集团,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?”

不知哪蹦出来这奇怪的结论,她取出皮夹里的支票,在怪人面前摊平。

“说吧,欠款多少,我先帮他垫。”

“没那么好说话的……”我暗示着完全状况外的她将支票收起来,这件事可不是钱能解决的。

“住口!”她口气非常之差:“我只想快点打发这两个人走!这笔钱就当先借你,以后我一定会要回来的!”

如果可以的话,我也希望这样。

但蜥蜴人根本不看支票,只是瞪着我的脸,挥舞着铁剑,鼻孔重重的喷气:“我只要他的命!”

说着,它大步向前一踏,我立即眼疾手快的将剩下的一桶铁钉螺丝往地下一泼。来不及收回脚的它冷不防踩上,瞬息大吼一声,向后跳去。

下马威得到的回礼是飞剑一把,可惜比起飞刀速度是慢了些,我轻松闪过。

“别再挑衅对方了,你这个该死的笨蛋!”钱无用武之地,又将陷入生死关头,风华也有些失了理智。

“放心,它过不来的。”

我才这么说完,就见蜥蜴人随地捡起了根铁棍,存心要我难看似的,跳进了被搬得空无一物的诺可安那星球所属橱窗,当成临时的替代道路。

“怎么办,它要过来了!”风华发急道。

“别担心,这里先顶着。”我放开紧紧压住障碍物的手,让出空位让她代替压制飞刀手持续撞击的重要工作,然后指着她,认真对蜥蜴人说道:“她是无辜的‘人类’!”

我特别强调“人类”两字,免得绿色怪物真对她下毒手。确定它听清楚了我的话,我才转身开跑。

“喂,你去哪里!”风华的声音里有着不可置信的愤怒。

“我会救你的。”我大声的说道,一把拉开了她方才取物的柜子。

若这真是装潢工人的置物处,应该会有我想要的“东西”。

“快一点……它、它要过来了!”风华颤抖的声音里有着高度的紧张成分,而力气不足的她,也似乎快要不能阻止障碍物的破坏。

“再撑一下,再一下就好!”

幸好一部分泼洒出去的钉子飞到了橱柜上,虽然数量不如地上那般多,但多少拖慢了蜥蜴人的步伐。

“快……我快不行了……”她打着哆嗦,随时像要昏过去。

“找到了!”终于在柜子最后一层看见所想的东西,我一把抓起就往回冲。

而这时,蜥蜴人也横过暗器,跳下了橱柜。

风华再也抵受不住恐惧往我这里跑来,而飞刀手也在这时候踢破了千疮百孔的道具墙,与另两只怪物一同破门而入。

“四、四个……”好样的!我分秒必争的将取得的其中一项物件塞给她:“给你!”

“谢……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将要出口的感谢,在看见我递给她的东西时直接蒸发,“你让淑女拿电锯,而你自己拿电钻?”

“当你想发动攻击的时候,会先对付拿哪一种的敌人?”这有什么好不满的?我给她的可是杀伤力较大的武器啊!

“这么重的东西我挥不动。”她撇撇嘴,死顾着形象,硬是拿过了电钻。

……随便你,电钻轻巧是轻巧,但等会可别改口说威力太弱没什么用处。

我心里说道,然后发动了电锯。

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强力的“伙伴”咆哮着,震耳的声响一时让四“人”不敢向前。最后还是飞刀手先有了动作,一柄飞刀直射而来。

我立刻举起电锯挡下,被弹飞的飞刀竟就这么生生插进了天花板内,只留一截刀柄露在外头。

蜥蜴人见状,随即握着铁棍大步挥来,其他两只怪物也伺机偷袭。电锯与铁棍相撞的同时,火花也即刻喷出,蜥蜴人的长嘴登时遭殃,它吃痛的连退了好几步。

其他两只怪物旋即补位过来,风华挥舞着电钻逼退了其中一名,而我也立刻攻击落单的那一只。但飞刀手却趁此机会,从我无法防御的角度,掷出了利闪闪的飞刀,目标是我的心脏——

“铿!”的一声,飞刀坠地,击落它的却是一根竹筷。

绯月就在门边,还有些气喘咻咻。蜥蜴人想趁其不备掩袭,却反被放倒在地。

现在变成了三对三……不,立刻就不是了。

绯月根本没给敌人反击的时间和机会,一对刀叉直接射向了两只怪物,最弱的两人似乎早已预知会是先受攻击的目标,左右各一闪,分别被划破了手臂与脸部。

两人的伤口都未曾冒出一滴血——我滑落了冷汗,深怕这背后的机密会被察觉。但绯月似乎将此归咎于蜡装过厚的关系,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。

怪物在闪避的过程中,绯月也做好了下一波攻击的预备。但就在此时,飞刀手却突然来了个万刀齐发,霎时间,我抱着风华扑到墙边一个宝蓝色的展示台后,绯月则就地掩护。

刀雨中,四周的玻璃碎的碎,已陈列的道具也歪的歪、裂的裂,变得惨不忍睹。

……装潢工程恐怕必须再重头开始了!

等到最后一片摇晃的玻璃坠落在地,四周不再有任何声音,我这才探出头,谨慎的看了看周围,而绯月已蹲在地上,测查着昏迷者的鼻息。

“如何?”

“没‘死’。”绯月说道:“呼吸、体温、心跳,完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。如果不是还‘活着’,哪来那么多时间玩金蝉脱壳?”

“说的也是……”我知情未言的看她将三只怪物给抬到了墙边坐好。

飞刀手也太无情了,为了使自己能安然离开,竟不惜牺牲了并肩的伙伴。尽管附魂者之间原本就没有情谊可言,但见状如此,我也只能摇头。

至少匆急中来不及下重手,让他们还留了活下来个机会。

“那些讨债集团就别理他们了。”

风华拍落了身上的碎玻璃和木屑,走过去泄愤似的踹了蜡像几脚。

“可恶,差点就真被他们杀了!”

“讨债集团?”绯月愣愣的问道,然后像是这才发现我似的说:“你怎么也在这里?”

“算了,这不是很重要。”风华语气一转,将话题带开,回过头来训诫道:“你来得太慢了,让我差点就被这家伙给害死了!”

“抱歉,你打来的时候我正在摩天轮上,爬下来花了几分钟时间……”她抱歉道。“我在文化区绕了一圈,发现这间异生物馆门锁坏了,就想你可能会在里头。我已经尽快了,不过因为时间有点赶,我不小心……踩坏了一些袋子里的东西。”

“没关系,这家伙会赔的。”风华理所当然的指着我道。

“我?为什么?”我指着自己鼻子叫道。

“东西是你放的,在正式交还给我之前,所有可能损害的风险本来就必须由你承担。”

哪有这回事,明明是你硬塞给我的!

“如果你还有意见的话,请先考虑这里的损失若追究起来,应该由谁担负。”

她将右手搁在腰前,掌心向上水平画了个半圆,向我展示宛如飓风过后的破坏现场。

简直是一场灾难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那么从现在开始,我就是你的债权人了。”她笑如春风,我却如身处严冬。

绝对是个会放高利贷的债主!

“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!得赶在园方发现之前。”风华挺起胸膛道。

这时候的她,已恢复了千金小姐般的优雅仪态,不急不徐,反正被撞见了也不关她的事。

“对了,‘林同学’。”迈出安全门前,她露出了更加灿烂如花的笑容,“之前请教的问题,好像令你有些困扰,那么就先搁着,下次再答覆我就行了。”

她转头又向绯月说道:“我们先走吧!你从摩天轮上爬下来的事情,也得向园方交代清楚才行,不然明天恐怕要上电视了。”

绯月没说什么,但从她回头看我的眼神里,似乎很想和我说些话。

她们两人走了以后,我顿时觉得松了口气。

风华大概是把我认定成那种负债累累,而又被追杀得走投无路的穷鬼了。

看她的样子,似乎暂时还不打算公开她对我的怀疑。不知是因为我的身分未获得证实,还是不想让和我已有接触的女孩伤心。

无论如何,可以确定的是,不管下次见面我说了什么,她也绝对不会相信我的“片面之词”,她会尽所能的去调查背后的真实性。

但她是什么也查不到的,因为我说不得实话。既然这样,就只有想办法避着她了。

至于绯月,她临走前的眼神还在我脑海里。

她想和我说什么?

我知道自己还欠她一个解释,关于我被追杀的原因。她不会相信风华的猜测,讨债集团不会有那么奇怪的年龄层,不会是那种身手,也不会要命不要钱。

她有些话想跟我说,是非公开的私下,不想让任何人知道。

必须和她再见个面不可了,避过其他人耳目,但那时候我该告诉她什么?

我觉得我越来越“完蛋”了,知道附魂者的人越来越多,为了抽签而残杀的战争也越来越多人知道。

猛然惊觉,才发现我是个无敌的“广播站”。这样下去,就算能回到天界,我恐怕也会因长舌,而被踢回地狱,遭受几百年的严刑拷打……

噢,我又忘了,地狱不是那样的地方。

回到一楼,我立刻又被包围了。

不过这次不是附魂者,而是极限运动社,可惜他们这时候才出现已经嫌晚了。

“做的不错。”拉斐尔社长说道。

要不是不错,早就已经挂点了。

“能不能换个讯号比较强的求救钮?”我有些想把这个黑色不良品给扔了。

“测试结果不错啊!”偷拍狂倒不这么认为,“至少每个人的机器都没有遗漏,而且阿修不也手下留情了吗?”

说罢,应该已逃逸无踪的“飞刀手”竟从他背后现身。

“阿、阿修?”我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。仔细一看,还真的是他。

要不是方才一团混乱,他又乔装改扮过,我早认出了他来。

难怪!难怪飞刀手老躲在暗处,难怪我总是没闻到他身上的附魂者气味,难怪他明明可以用飞刀毙了我,却故意破坏手机萤幕,难怪我可以在地下一楼入口阻挡他那么久,难怪他要打昏了“同伴”以后再逃跑,难怪偷拍狂他们一直没出现……

都是已经设计好的嘛!

“那支想要我心脏的飞刀呢?”总不会是要我死的吧?

“那是特制的,刀锋会缩进柄内。”阿修道。

原来绯月下楼那时是想先攻击他,掷出飞刀前他已估量了绯月的实力,确信不会对我造成危害。而绯月挡下了飞刀,知道飞刀手不好处理,就会先对付那两只怪物,便给了飞刀手逃脱的空隙。

至于如此大费周章,把一切隐瞒我的目的,则是想钓那些会主动发起攻势的附魂者上勾。

由假扮飞刀手的阿修先行攻击我,就会引起其他附魂者注意,接着有兴趣的附魂者就会来攻击阿修或我,阿修再伺机将对方除掉。

只是展览馆内的附魂者见我要弱的多,便都选择成为阿修的“战友”,加上后来绯月赶到,忙着作戏之下,便来不及清理周全。

不过现在偷拍狂已经派索伦跟法尔下去处理了,保证不管怪物的身体多难分割,都会变成一团碎块。

一番战斗过去,一小时也像烟一样的化去了。偷拍狂吩咐A(利威)将我“回收”,五个小时后,继续原戏上演。

结果计画并没如偷拍狂预期般如时执行,因为在这五个小时之内,我被A带去体验了最可怕的人间炼狱之旅,整整五个小时都没有休息——合计海盗船六次、云霄飞车十一次、自由落体十三次,我几乎每分每秒都荡在空中,晕得连发信器都给吐出来了。

会这么凄惨的原因是没有安全措施,A就只把我装在一只小布袋里拎在手上。

可想而知,当人们在海盗船上荡秋千的时候,我却是怎般的飘摇;大家在云霄飞车三百六十度回圈的顶上尖叫的时候,我却是看着脚下的高度,害怕的全身直抖。

还有,那个我最恨的自由落体!当机器快速从六十层楼下降至二十几层楼时,袋绳在风中的霹啪声,多少次让我神经绷断、脑血管爆裂。

所以,当时间已至,偷拍狂要求我变身的时候,我早就全身虚软,力不从心了。

A为此被偷拍狂训了顿,但我的工作还是没有删减,只是挪到晚上而已。

到八点之前,我都一直摊在床上。海盗船那些可怕的机械恶魔,不停在我恶梦里转啊转,让我痛苦呻吟了好几小时。

后来,是C把我给摇醒的。

“该上工了。”

我疲倦的睁开眼睛,不适感还没有完全褪去。

“就等你一个了!”A倒是精神奕奕。

我难过的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
房间里还是一样金碧辉煌,有十三个床位。我吸了吸鼻子,C递了个新的发信器过来。

我正想吞下,无意瞄到床边藤编的垃圾桶,一股呕吐感突然高涨了起来。

“都是你不知节制!”C责怪的对A说道,有些同情的拍着我的后背。

我的胃干净的连粒米也没有,因此只是抱着垃圾桶干呕,但那强烈的恶心负面感觉,却让我胃里翻腾。

“外面……外面……”同样是不适,这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。我艰难的想解释什么,却发现房里的气氛也不太正常。

天下红雨了!索伦竟然没在打电动,唯一的一台液晶电视竟然被帝洛与西睿占用了。两人看着格斗节目,还十分冷静的批评讨论。

阿修站在窗边,撩起了窗帘一角,暗藏星芒的黑瞳扫视着黑暗的街道,“都是人。”

都是人?不,是大量的“附魂者”才对!

是联军!

但是,为什么与人类搭档的附魂者们要加入联军的行列?他们有足够的实力不是吗?那只该死的乌鸦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,让那群附魂者宁可放过身边的同伴也要杀我一个?

“有灵魂到处在散播,说你不但有变身为人的能力,身边还跟了不少协助消灭附魂者的人类。外头风风雨雨谣传说你是天堂召魂的内定人选,条件是帮助天界尽可能的除去最大量的灵魂。现在附魂者们全已骚动起来,要来向你报复了。”

爱莉恩的警告,在我脑海中响起……

糟了!难怪,难怪他们会来,因为条件已经完全成立了!

在公园袭击我的昆虫大军,恐怕是被暗地里列为牺牲品的联军最弱者吧?我怎么就没想到,为什么那些虫子可以不顾音悠在场的现身攻击我,却只因琉亚的出现而大举撒退?

当时我只以为它们把音悠认定是“协助者”,而琉亚是“不知情的人类”,为了避免身分曝光才争相走避,但乌鸦又岂会不知谁是真正的无辜者?

想必它在高处,早看见索伦和法尔两人正朝这里走过来了吧!所以故意要虫子撒退,明着是放我一条生路,实则却是让极限运动社来下手。

这样一来,“协助消灭附魂者的人类”与“尽可能除去最大量的灵魂”就有了大量游魂来佐证,也就可以抹消那些原本心旌不定的中间附魂者心中的犹豫,乌鸦的计谋也就得逞了。

不过,在我发现之前,恐怕偷拍狂他们早就知道了吧?虽然他们无法自行感知附魂者,却对“杀气”非常敏感。

旅馆四周黑鸦鸦的人,总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。加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件,他们八成第一时间内就猜出那些人身上都带着附魂者,所以液晶电视前坐的才不是索伦。

而其他人也……全副武装?

“舒服些了吗?”发言的是拉斐尔社长。

在我心中,他只是个专程由国外回来,接受偷拍狂保护的柔弱者,但现在,他却……扮得和我一模一样?

我低头看着自己,没错,还是按摩棒的样子,但眼前却又站了个变成人的我……就这样来回看了几次,我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错乱感。

“扮得还像吧?”人形的“我”说道,声音却还是拉斐尔社长的。

“像……很像。”我几乎说不出话来。

“社长在国外果然没有白过。”苏飞兴奋的对我说道:“其实昨天阿修的妆也是社长帮他画的,这才是社长的真本事!”

因应被追而习得的高深技巧吗……

“其他地方都能变装,但声音和身高就无法完全克服了。虽然我穿了双厚底鞋,但还是和你有些差距,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发现。”拉斐尔社长微微无奈道。

鞋底要是再增厚些,恐怕就跑不动了。

“关于这点,我想那群人应该大多都不认识小摩,对他的声音也不会有什么概念。但为了避免知情的游魂会在附近,社长还是尽可能的避免开口较好。”偷拍狂道。

“说的对。”拉斐尔社长点头道,接着向每个社员询问:“都准备好了吗?”

“这边可以了。”西睿关掉了电视。

“行!”索伦抓起了普鲁托,法尔则背了一袋子不知名的东西。

时镜握着弓,背起了弓袋。

阿修不用说,整个人就是武器。

苏飞拿起他的滑板。

B(轩和)提起他的登山工具。

“我跟轩和一起。”C说道。

只有A什么都没带。

偷拍狂丢了只手机给我,非常严肃的说道:“今晚过后,我们不能保证你还能活着。”

这么说,他是让我交代遗言了。

但是,我能打给谁呢?漂亮房东?纱真?就连她们的手机号码,我一个也不知道……我悲哀的想道。

“已经键在电话簿内了。”偷拍狂一眼看穿了我内心的想法。

“呃……全部都有?你什么时候……”

“学年通讯录是很好用的。”

偷拍狂手上变出了一本价值高档的未来贵族联络手册。

“你睡着的时候,我替你省了点工,不过我只输入了七支电话。如果你想对她们说些什么,我可以替你安排一个不受打扰的私人空间。”

“谢、谢谢……”我感激的说道。

“不用客气,那就请你移驾到厕所去吧!”

咦……不是给我一个无人的房间吗?

“为了安全,还是不宜让你一个人留在可能遭受攻击的场所。你放心,至少十分钟内不会有人打扰。”

那可真谢谢你了……

没想到我人生最后几通电话,竟然要在厕所里拨打!我深感悲哀的抱着手机,内心黑暗的走进了那狭小的四方空间中,时镜替我关上了门。

十分钟吗……我按下手机的功能键在电话簿中搜寻。偷拍狂还真诚实,果然只有寥寥的七支号码,连名字都没有。

现在是怎样,玩猜谜游戏吗?

将第一支号码反黑,按下通话键前,我心里迟疑再三。

等会儿接通的会是谁?是漂亮房东,还是……想了一想,我心里没底的不断变更着选择的号码。

我究竟想打给谁?想让谁听见我的遗言?打给她们有意义吗?

即使是漂亮房东接起的,她或许会说“死了好,再也别回来!”之类的话语;打给纱真的话,她可能会哭着要我回去;要是接通的是绯月、是音悠、是四叶……

老天,我到底在期待什么?我有些厌弃的看着那七支不知实属何人的长串数字,更厌恶自己的优柔寡断。

不过是交代个遗言而已嘛!就简短几句交代自己的下落,有什么好困难的?就算电话接通了以后,发现不是要找的那个人,只要请对方转达不就可以了吗?

这样一想,事情似乎简单多了。我反黑了第一支电话号码,闭着眼按下了拨出键。

希望会是个好的开始!

“……”

两秒无声的沉寂后,传出了讳气的颂经声。我脸一黑,左手摸到了断话的红色按钮,正想打断不吉利的来电铃声,手机却已经接通了。

第七集第五章诀别

“哪位?”平静无波的声音。

“呃……琉亚吗?我、我是小摩。”我做不出挂异性电话的无礼行为,只有硬着头皮说道。

没想到对象竟然是她,实在是一点离别的气氛都没有。

“有什么事情吗?”

她的声音淡得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,我满腔的话语顿时快速融解。

“那个……我可能今晚就要死了,所以有些话想说……那个……其实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
可恨,我到底想说什么?一想到她可能在电话那头冷冰冰的猜测我在打什么主意,我就益发语无伦次了起来。

“那个……其实我打错电话了,对不起!”

最后我还是忍不住羞愧的挂了她电话,一下子就推翻了我的“绅士信念”。

琉亚实在太不好对话了,还是换下一个吧!

我擦着冷汗,反黑了下一组号码拨出。这一次,响起的是柔和的古典乐。

是……音悠吗?

“请问哪位?”竟然是绯月的声音,我惊讶的一个没站稳,用力的滑了一跤。

听见糟糕的背景音,电话那头立刻问道:“怎么了?没事吧?”

“没……没事。”天,铃声跟她的形象也未免差得太多了吧!

“小……”她吃惊的说道,但却立刻缩小了音量:“小摩?”

“嗯,是我。”我也不自觉学她放轻了声音。

“我知道还欠你一个解释,不过时间不多,恐怕也来不及说完。如果到了明天我还活着的话,所有的细节一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。”

反正我也被罚定了。

“怎么回事?”她立刻感受到了不对劲,“是那些人又来了吗?你现在人在哪里?我立刻过去!”

“不用了,反正……也是凶多吉少。要是让那些人以为你和我是一伙的,到时候连你也会有危险的。”我叹道。

“那没关系,快告诉我……”

我按下了断话键。看来在被逼问出答案之前,是不可能托话给她了。

实际上与其请她带话,不如我找漂亮房东说个清楚。

下面还有五支号码,我抱着复杂的心情随便挑了一支。

“喂?”

中了!是漂亮房东!

我紧张的将嘴凑近话筒,说道:“我、我是小摩。”

“……”话筒里一阵无言。

就在我以为电话将挂的时候,她已生气的问道:“你在哪里?又是怎么跟来的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到底想做什么,我不是已经说过毕业旅行期间不想再看到你了吗!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如果你是想为上次……的事道歉的话就省省吧,我是不会原谅你的!绝对不会!”

“对……”

“嘟——嘟——”她直接挂了电话。

解释就算了,连我的道歉都不想听,唉!

我再度重新拨通,虽然她可能再对我狂吼,但也许就这么最后一次机会了,再怎么难堪也就忍忍吧!

“喂?”她的声音传来。

“我是小摩。”我将手放在耳旁预备,免得狮吼时候的高分贝会害我直接聋了。

“你又打来做什么?”幸好,音量平常,只是口气不善。

“我是诚心想跟你道歉的。”

“那就免了。”啪的一声,她又挂断了电话。

看样子她还处在盛怒之中,没那么容易气消。不过也不是不能体谅她,如果亲了我这种东西还能自在……

忍吧,既然都快死了,就别太计较她的坏脾气……我三度按下了通话键。

她故意不肯接似的,电话一直处在通话中。

我深深叹了口气。还是晚点再拨吧……

现在还余下四支号码,可能是音悠、四叶、风华和纱真其中一个。选标在号码间换来换去,我最后选择了看起来最顺眼的那支。

铃声响着,基于前车之鉴,我并不想预猜使用这首水晶音乐当来电答铃的女孩是谁,反正也不一定准。

“喂,我是纱真。”

听见那可爱的声音,我精神为之一振,“纱真,我是小摩!”

“小摩?你睡醒了呀,我现在就回去接你!”

她还不晓得我已不见踪影,也没怀疑我是怎么知道她的电话号码的。

“纱真,我抽到签了!”我努力装出高兴的样子:“我今晚就要回去了,等会儿就有人会来接我,我是来向你告别的。”

“什么?”纱真错愕道。

“你也很为我高兴吧!你放心,再过不久……”

我尽力让她以为我要远行,用快乐的语调让抱有幻想的她至少不会那么伤心。

但这时候厕所的玻璃却破了,一个吊在绳上、踹破气窗的男孩愤怒的说道:“你抽到签了?果然不是谣言!”

在我解释之前,他已转头对着暗巷里的人道:“各位,我亲耳听见了,今晚上面就会派人来接他走!”

此言一出,旅馆四周突然发出了群众的怒吼声。

“小摩!小摩!那是谁?为什么会有奇怪的声音?”纱真的声音在话筒里叫道。

“这、这个……”死定了,这该怎么解释?

我双眼盯着突然出现的男孩,看他对着玻璃踢了又踹,想弄出一个可以通过的空间。我匆忙的后退,对安抚纱真的解释,我一个字都掰不出来。

这时候厕所门突然被推开,时镜拉满弓站在门外。一切还未有所动作,脱弦之箭已射断了男孩身上的绳索。

“走!”时镜一把捞起了我。

“小摩——小摩——”地上的手机还兀自通着。

“他……”

“二楼摔不死人的。”C替时镜说道。带上了我的衣服,所有人立刻迅速有序的下楼。

“老板,我们要退房。”偷拍狂往柜台放了一叠钞票,说道:“这是房费与玻璃的修缮费。除了前后门,还有没有别的出口?”

“外面那些嗑药的人不是来参加嘉年华会的吗?”正看着色情片的老板懒懒回过头来,指着座位旁的地板道:“这里倒是个不错的场地。”

“多谢。”偷拍狂跨进柜台后,轻易的掀起了那块木板。

木板底下是个通往地下水道的楼梯。

社员们鱼贯而下,轮到帝洛时,他递给了老板一张名片:“若是修缮费不够,请打上面的电话,我会尽快派人补送短少的额数过来。”

“免啦!”老板沾沾口水数着钞票:“老客户了,我不会计较这些。

多的不退,少的就当作‘杀必死’啦!“

等所有人都到了阶梯最下方后,老板关上了暗门,我心里祈祷那些附魂者们,不会把旅馆破坏得太彻底。

不管那些人类是听信了什么话,或为了什么原因听从“附魂者”的摆布,既然已经演变成围剿情况了,就必须打倒他们。

“乖乖,比运动会还刺激!”肾上腺素已经始分泌的A,整个人兴奋得就像快要燃烧了。

“撂倒那些人容易,重点是该怎么判断哪个是附魂者?没有小摩辨认,我们一时半刻也看不出来。”C叹道:“要是有可以一眼就以看出附魂物的东西就好了。”

……一眼看出,那就是必须让附魂者“打回原形”了?

“相机!”我叫道:“相机或许可以!”

“谁有相机?”偷拍狂问道。

“同样功能的行吗?”B拿起手机对准我一照。

“怎样?”A问。

“无庸置疑。”B笑着,转过了手机。

被时镜拿在手里的我,在照片上是一团刺目的白光,白光外晕处还浮现了一张脸。

“还真的跟社长一模一样耶!”也凑过头来看的苏飞笑道:“不过是变装后的社长。”

“终于发现了个有趣的情报。”偷拍狂笑道,仿佛胜利女神又向我们靠拢了些,“谁的手机没有拍摄功能?”

“我……”西睿呐呐道。

“没问题,我这边多带了台相机。”帝洛立刻就解决了这个问题。

这时候,最后方的阿修说了声“来了”,其他人立刻收起了笑容。

“已经发现了吗?时镜、奥林,把小摩和衣服都给我!”

偷拍狂接过了我,和拉斐尔社长一起跑在最前头,第一个岔路前,A留了下来。

“我会引走一部分人的。”他挥挥手说道。

“要活下来。”偷拍狂仅短短说了四个字。

其他人持续向前,脚程非同一般。

但锁定了我,其他附魂者们并没有被甩下。附近的水道盖子一个个被移去,附魂者及其人类搭档们,就像阴雨天渗入的水流般绵绵不绝。

转眼又到了一个三叉口处,主道两旁的小水道里塞满了鼎沸的人声。

“标准的‘恶水’场景,这里就是我的场地了。”索伦拖着普鲁托停了下来。

“大哥,不要……”普鲁托望向兄长,畏惧的双眼仿佛在哀求着。

“放心,在敌人聚到这里之前,我会让这废物拾回战斗力的!”索伦向社长及偷拍狂保证道。

法尔立即扔给了他们两把电锯。

“拖延即可,不需要全灭。”偷拍狂交代道。

其他未到留下时机的人,则全部继续向前移动。

蚁巢似的下水道内到处都有分支,蚁群大军们随时都可能包围这条主道。离开了索伦不久,偷拍狂便指示回到地面上。

跑了够远的距离,附魂者们已被拖在后方,偷拍狂要我变回人形,并换上和社长一模一样的装束,接着便让我开始寻找安全的出口。

“这里,这个盖子上面没有反应!”我指着一排铁梯上方的圆盖道。

“我走前方吧!”苏飞手脚俐落的爬了上去,一下子就推开铁盖钻了出去。

五秒后,他探头回来道:“没人,大家快点上来!”

偷拍狂立刻恭请拉斐尔社长先行,自己则尾随在后。

我、帝洛、西睿、时镜也一一回到了地面上。

蓦然,气压突然低了下来。

“糟了,是陷阱!”我叫道,可惜已经来不及了。水道孔四周,突然涌出了密密麻麻的人潮。

“往下退,快!”帝洛对着正准备爬出水道口的B命令道。

“别,他们来了。”

下方传来的却是阿修的警告。那里的气氛也在急速的改变。

“轩和,你上去!帝洛,把水道盖关上!”C在下方帮忙推着,配合着帝洛的拉动,B很快就上了地面。

“你们保重。”推回圆盖前,帝洛语重心长的说道。

“放心,下面有我、阿修跟法尔。”C握着速干胶,站在梯子上仰着笑脸。

但遮不住的视线处,却只见阿修与法尔两人,已被围困在C脚下一小方处。

“我们会没事的。”

圆盖一推回原处,立刻是一声爆炸。

“奥……”帝洛一惊,瞬时伸手挪开铁盖,但速干胶水已发生作用。

铁盖在这短短几分之一秒内稳稳黏在基座上,分文不动。西睿旋即加入帮忙,但合两人之力情况依然未有改变。

“可恶!”帝洛狠狠捶了铁盖一拳,但也无济于事。

“极限运动社的人没那么容易被打垮。”偷拍狂道。

尽管难过,但现在却没太多时间为他们默哀,因为地上的情况也很糟。

我和社长被紧紧围在最中央。下水道的出口是在迷宫般的民巷内,离游乐园不远,还看得见正在发光旋转的摩天轮。

附近的房子都黑着,并且有明显破坏的痕迹,我不太敢想像里面的人遭到了什么样的凌虐和殴打……

包围者拿着球棒或刀械,大多还是青少年,他们穿着旧T恤和垮裤,嚼着口香糖,身上还有不少刺青。

原来如此,让附魂者去煽动血气方刚的社会边缘人是吗……

这样的人,有着亡命之徒的气质,什么事都敢做。

人数约一百左右,将我们包围了个密不通风。而这时,突然一阵闪光灯起,趁着青少年抬手遮眼的同时,一个人影瞬间空翻跃过了他们头顶。

“嘿,拍到了!”苏飞得意的反转相机,现出精采的灵异相片。

“把这东西送到报社的话,明天一定会变成头条的吧?”说着,他踩上滑板,“咻!”的一下就溜得不见了人影。

“相机!”被拍到的附魂者们皆是一愣,下一秒钟便吼叫道:“快追!流出去的话我们就完了!”

“要追你们自己去!”

青少年们不在意的吹着泡泡,直到附魂者大骂:“白痴!你们的脸也被拍进去了,明天条子还怕抓不到人吗?”他们才有了反应。

最前围几排被苏飞拍进去的人,立刻调头去追,包围网顿时露出了个缺口。

抓紧这个时候,几声“喀嚓!”又起,B、帝洛和西睿分别拿起手机、相机狂照,在抓狂的年轻人想发起攻击时,又立刻往三个相异的方向逃跑。

现场顿时只剩二十几人。

见了极限运动社的举动,那些人也仿效着掏出手机,时镜方想举弓制止,立刻就被五、六人持刀威胁着放下。

“把箭交出来!”其中一人叫道,时镜只有乖乖照办。

弓袋一扔到地上,立刻就被拖到一旁,两、三人趋上前,将箭全数折成两断。

我微微冒着汗。现在只剩我、社长、偷拍狂和时镜而已,我和社长没有战力,而时镜却又在刚刚失去了武器,这样不利的情况想打倒眼前的二十多人,太吃力了!

“什么最强的附魂者,不过如此而已!”有人大笑道。

耍酷的抛着手上的小刀,一名理着平头的男孩走近道:“话不能那么说,他们只有十四个人,却把我们分散到只剩这些……咦,这两个人怎么长得一模一样?”

他最先发现了拉斐尔社长和我几乎没有两样的脸,其余的人刚好奇的靠过来,一眨眼间,却突然倒了七、八人。

“怎、怎么回事?”其他人见状,立刻吓得后退了几步。

“真人不露相啊,时镜学长。”偷拍狂笑道。

他只意思意思撂倒了离他最近的两人,而时镜却在极短时间内、不见大幅动作的弄昏了三倍人数,连妄想动我和社长的人也一并除了去。

“算是离社半年的修行成果吧?你也不错。”时镜依旧挂着温和的好人笑容。

“既然这样,”偷拍狂道:“社长,小摩,我们会各杀出一条路,到时你们就尽全力跑吧!”

我和社长同时点着头,心照不宣的隐藏起声音。

“喂……他们哪个才是附魂者啊?”一旁有人问道,挂在左耳上的“耳环”却沉吟着。

“这……”大概是我和社长站得太近,它竟也一时无法分辨。

“时镜学长。”

“副社长。”

偷拍狂与时镜同时说道,两人也同一时刻箭一般的冲了出去,目标在打通逃亡路线,一方面也是阻止附魂者辨认出我与社长孰真孰假。

转眼间,对方就倒了一片。

“快,就是现在!”时镜说道。

他已经打开了一条通路,而这时偷拍狂亦是相同的情况。

我正面对着时镜的方向,他清理出的路线十分干净,至少三十秒内敌人不会有机会接近;偷拍狂那儿就有些不同,几个人还摇摇晃晃的站着,随时可能有反扑的动静,情势较为险峻。

我和社长交换了个眼色,同时向后一转。他朝着时镜打通的路线直线跑去,而我则弯拐着闪过敌人,往相反的方向狂奔。

“就是他!他想跑进游乐园里去!”那几个还站着的青少年抡起球棒,指着拉斐尔社长的背影叫道,一古脑儿就追了上去。

“不是他,是另一个人才对!”一和社长分开,如影随形的气味令那些附魂者们纷纷大叫。

“干,被耍了!快追!”青少年们气极败坏的说道,但偷拍狂和时镜却不约而同拿起了手机,对着他们一阵猛拍……

“呼——呼——”我喘着大气,奋力的跑着。

利用保护附魂者而会留予较安全的逃亡路线这个简单的心理战,果然顺利骗过了那些人。感觉后面没人追来,我脚步这才放慢了些,但仍不敢停下。

“少年仔,会嘴干某?”

在阴暗的巷中摸索,好不容易快接回了一般道路上,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却问道。

我吓得跳了起来,拔腿正要跑,才发现这个用台语问候的人,竟是推着摊子,准备去做生意的西瓜摊老板。

“椰子水嘛不坏喔,甜搁凉!”椰子摊老板也拉着一推车的椰子跟在后面。

“干,死短毛的,这是我的人客!”西瓜摊老板吼道。

“好啦,别那么凶,做生意本来就是公平竞争,说不定这个少年仔就甲意椰子水啊!”椰子摊老板说道。

“好啦,随便你!少年仔,你要喝啥?”西瓜摊老板挥着他的西瓜刀,摆出了一副像是“不买西瓜汁就准备给我死”的样子。

“呃,这个……”

“找到了,在这里!”

就在我犹豫的时候,后方突然又冒出了十来个人,杀气腾腾,手上拿的不是球棒,就是开山刀。

“一、一杯西瓜汁!”我嚷道。

“好哩,西瓜汁一杯!”西瓜摊老板听了眉开眼笑,当场就抱起一颗西瓜,准备做生意。

“那按捏我先来走阿!”没拉到客人,椰子摊老板也不计较,拉着手推车就要离开。

“去死吧!”

那几个青少年见我还有闲情逸致买果汁,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。特别是一个脾气最火爆的,开山刀抡着就往我脑门砍。

“啪!”的一声,人字拖鞋砸到了他脸上,接着是西瓜摊老板怒腾腾的大嗓门——

“干,没看到我在做生意啊!人客死啊我搁收啥钱?”

他这一吼,倒是激起了我的灵感。

我心生一计,立刻冲着要离去的椰子摊老板叫道:“等等,我还要一杯椰子汁!”

“是喔,你怎么不卡早讲咧?”他一听,立刻笑咪咪的拖回了手推车,开始削椰子。

“死老猴,这是阮耶代志,恁别睬那么多,要不然连恁嘛拢有事情!”

吃了一记拖鞋的火爆少年难堪的又要往我身上砍。

“救……救命啊!”我连滚带爬的冲到两个摊位中间。

火爆少年紧追在后方,踹开了西瓜摊,一刀砍坏了中古果汁机,西瓜摊老板脸色骤变。

我立刻躲到了椰子摊老板身后。面对火爆少年要砍人的凶狠样,椰子摊老板还是笑咪咪对他问道:“少年仔,要买一杯椰子水吗?”

“闪啦!”火爆少年一把挥开了老板捧在手上的椰子,右手刀落。

我顺势蹲下,开山刀没砍中我,倒让装着不少椰子的橙色塑胶桶出现了一条大裂缝。

椰子摊老板的笑容也僵了。

“今天非让你死不可!”火爆少年啐道。见我藏头缩尾,手上的刀更是劈砍不留情。

“干你X咧!”西瓜摊老板突然一声吼道,一脚踹在火爆少年肚子上,“没要买西瓜汁,就甲恁爸闪卡远咧,干!”

只见火爆少年向后飞出,摔进墙角一堆垃圾里,鲜血狂吐,立刻昏厥过去。

剩下几人面色惊恐,转身正待逃跑,才发现椰子摊老板不知何时已握着椰子刀站在后方,露出阴暗的笑容道:“少年仔,恁甘知影‘开山刀’

和‘球棒’是安怎用的?“

“恁爸卡早少年在做‘飙仔’的时阵,砍人跟除草一样……就让阮这两个‘前辈’来教教你们怎样?”西瓜摊老板举着西瓜刀,活动活动肩膀后,说道。

“歹势乎,少年仔,阮两个今晚不做生意了。”椰子摊老板对我摆了摆手,“你走吧,有缘甲搁见面啦!”

“呃……抱歉……”

我诚挚的对他们鞠了个九十度的躬,然后在口袋摸索一阵,摸到了几张钞票,小心翼翼的压在他们摊位上,又是深深的一个鞠躬,这才满心愧疚的离开。

跑了一段路,眼看再无追兵赶来,我这才累极的坐在发锈的垃圾桶上喘气。

这时,头顶上一阵啪啦啪啦的声响。

我抬头一看,却见乌鸦在那一线夜空中拍着双翼。这次它离我非常之近,我清清楚楚看见它前胸的伤口,还淌着不明液体。

“是你!”

我心里感到一阵火气上扬。就因为它,才引发了那么大的事件。

它一句也不吭,只是拉升了高度,迳自飞去。

“喂,别跑!”我挥舞着手脚在背后骂道,它却是相应不理。

“小哥,看你叫的那么大声,应该还有不少力气吧?”

就在我不死心的咒骂着乌鸦时,颓废男子早已幽灵般出现在我视线处。

瞧着我可笑又没防备的模样,他带着明知故问的嘲笑问道:“对了,今天怎么不见你的保护者啊?都放假去了吗?”

“那你呢?也该好好轻松一下了吧?”

我暗暗站到了垃圾桶后。他手上有枪,一发就够要我命的了。

“没办法啊,最近有件大案子就是摆不定,搞得我都没心情吃喝。”

他无奈的耸了耸肩,“所以啊,我今天是来拜托你的。”

“拜托我?”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!

“是啊。”他猛地举起右手,掌心里握着一把枪,“求你大发慈悲,让我睡个好觉吧?”

我身体一沉,躲过了这发子弹,垃圾桶倒是多了个孔。

“请求驳回!”我毫不考虑的说道,一把掀起垃圾桶盖朝他一扔,转身就跑。

“那就只有靠我自己争取了。”他不在乎的说道,食指轻轻松松的勾着扳机。

“碰!”、“碰!”、“碰!”、“碰!”

我身后的墙面多了一个又一个弹孔。

“休息一下吧,小哥。你不觉得这样跑太累了吗?”

一拐过弯,我立刻靠在墙上直喘,而他却悠闲的漫步,丝毫不赶时间的往我这方向走来。

“小哥,你怎么不快点跑?今天我心情很好,不想匆促的跑百米,这可是你的好机会啊!”他前后矛盾的朗声道。

鬼才听你的!

敌人之言不可轻信,谁知道他话里有几分真假?说不定几百公尺外还有埋伏,就等我筋疲力尽。

“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的。”颓废男子还在说道:“现在大伙都在找你,要是你太早玩完了,那危险的不就是我了吗?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几分道理啊,小哥?”

……是有几分道理,但你要是不想太早让我死,又何必那么早亮出枪来杀我?

“我不会相信你的……”我喃喃道。

眼看他的影子已超过了我的脚边,我即刻离开原处,转换阵地。

“不然小哥,我们来聊聊天吧?”

他抽着烟,慢条斯理的又开了几枪,击中了几件大型垃圾和一块废弃的旧招牌。

“要不然我觉得无聊,可能会改变心意喔!”

我一句话也不吭,就只顾着跑,直到一只手突然伸出来,把我拉进了一扇小门里。

“……谁?”突然被这么一拉,我的脑细胞甚至还没开始反应,门就“碰!”一声关上,并被落了锁。

房里是黑暗的一片,但立刻就有人点起一盏小灯。

风华惨白着脸坐在一只正方型木箱上,身边还有另外一只同样的。

捧在手上的热咖啡仿佛还是不能给她完全的心安,但看见了我之后,就像有一股热源包覆了她似的,所有寒意表相的症状全都不见踪影。

“你可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啊……”她话中带刺道:“什么人都在找你、要你命,难怪你今晚打给绯月说‘活不了’!”

“风华……”屋子里另一个声音低低的说道,是绯月。

“你们……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?”

八成是我打手机给绯月的时候风华正在旁边,否则她应该是不会知道的。

“跟着乌鸦。”绯月说道:“上次见到你时它也在,这地方乌鸦不常见,我只是碰碰运气。”

“建地附近我也看见了,白天的时候它也在。”风华亦道:“现在,你该可以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?”

“小哥,现在改玩捉迷藏的游戏吗?”颓废男子的步伐已逐渐接近,“你好像忘了我会知道你躲在哪里,这一点挑战性也没有,我还是想睡觉啊!”

“是他?”绯月认出了这个声音。

我惊恐的看着那片防御力薄弱的木板门。没有抵御性的门闩,根本熬不过颓废男子的一踹。我不禁大喊:“你们快走吧!他手上有枪!”

“我上次不是说过了,这次一定要得到你的答案吗?”风华根本不理我的话:“绯月!”

“是!”

“我有些事情想问这个人,需要一点时间,你去赶走外面的那只苍蝇。”

风华说罢,一把掀开了座椅边立方箱子的木盖,里头竟是满满可以立刻来场真人版CS的枪炮弹药。

“这是特别情况,开放所有限制,需要什么你自己拿!”

闻言,绯月立刻开始武装自己。

M16半自动步枪、子弹、还有几颗手榴弹……不只一只苍蝇,一整个苍蝇群都可以歼灭了!

“我立刻就回来。”说完,她轻轻带上了门。

“现在可以开始了。”风华转头向我。

她也不打算浪费时间,开门见山的说道:“时间有限,就我问你答吧!

要想我们帮你的话,你还是老实招了。现在事情闹得那么大,你再瞒也瞒不了多久。“

她说的没错,这一区到处都是带着“附魂物”到处跑的青少年,他们可不知何谓“守口如瓶”。要是再不幸遇见了极限运动社,这就已经不是我的谎言所可以掩饰的地步了。

“我失去了部分的记忆,只能回答我所知道的。”我把话先说在前头,无论她相不相信。

她眯起了眼,未多赘言的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小摩。”

“全名?”

“我忘了。”

她眉头深皱了些。

“从哪儿来的?”

我忆起了报上记载我死亡的那栏报导。虽然指出了在哪一区,但这不明不确的答案,说了恐怕只让她更不满意。

想了想,我缓缓开口:“不知道……”

她一听,果然有些不悦,但仍旧继续问道:“为什么假扮成赛费儿的学生?接近我们又有什么目的?”

“会扮成学生……只是因为对赛费儿学院的好奇。至于接近……其实我也是无心的。”我呐呐的说道。

听见全是无建设性的废话,她交错的十指显示着不耐烦。

外头突然响起的射击声,打着紧张的节奏,也无心破除了屋内的压抑感。

“好吧!”风华休息了几秒来缓和自己的情绪,又再度问道:“请简略解释外面那些人追杀你的原因。”

这个问题就容易多了!

“我是被陷害的。有个家伙在外头到处散播不实的谣言,欺骗众人杀了我可以得到莫大的利益,那些人相信了,所以……”我一古脑儿说着。

但风华却像忍受不了话里的漏洞,立刻阻止我继续说下去:“慢着,散播谣言的人为什么要陷害你?杀了你又有什么利益可得?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相信?”

“这是因为……”

一股爆炸声几乎震聋了我的双耳。

当然,我后面几句关键至极的话,风华一句也没听见。她气冲冲念了几句绯月的不知节制,但武器是她给的,限制是她开放的,这会儿她也没有理由自掌嘴巴。

“风华!风华!”绯月在门外叫道:“又一些人来了!”

一定是跟着我的气味来的!要不……就是乌鸦去报的信!

“他们知道我在这里,不让我离开的话,等会敌人数量一定会多到无法对付。”我坚定的说道,这可不是说笑。

风华沉吟着,最后她站起身,推开了座椅。

立方体下是一条通往地下阶梯。

“下面是个共用的储藏室,所以只能通到隔壁房子。”她说道:“我刚刚才发现的。你可以从这里离开,但是否能顺利逃走我可不挂保证。”

从这里或从隔壁房子逃走,有没有差别我也不知道。

“谢谢。”我还是走下了阶梯。

或许差别不大,但至少可以让她们少些麻烦。走下第四阶时,我的背后狠狠挨了风华一脚。

“这是你不老实的惩罚。”

我痛苦的表情似乎让她很是过瘾。

“下次你不会再那么容易逃掉的,欠我的钱你一毛都别想赖。”

“我知道了……”我揉着发疼的痛处,头痛不已的答道。

“知道了就别再拖拖拉拉!你这祸首一走,我跟绯月就安全多了,何况我们还有一箱子武器!”她轻松的说道,扔了一支手电筒下来,便将木箱推回了原处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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